李丹 趙沛

2013年,黨中央提出建設絲綢之路經濟帶的偉大倡議,國家主席習近平曾經自豪地宣布“我的家鄉,中國陜西省,就位于古絲綢之路的起點”。這便揭示了一個重大的歷史性命題,即陜西是古絲綢之路的起點。論證這一命題,對于揭示陜西在古絲綢之路發展中的起點與終點的歷史地位,認識陜西在古絲綢之路貿易中的作用,增強陜西建設絲綢之路經濟帶的自覺性和使命感具有理論和現實的意義。
陜西是古絲綢之路的起點
在人類歷史上,絲綢是由中國婦女發現并被中國婦女生產出來的,這是中國勞動婦女對世界歷史做出的最重要貢獻之一。在傳統精耕農業生產方式下,性別和年齡的自然分工,使男耕女織成為家內勞動分配的主要方式,婦女成為采集、紡織,解決衣著的主要力量。史前時期秦嶺阻擋了西伯利亞的寒流,使陜西保持了溫潤的氣候,遍布溫帶和亞溫帶的植被,聰慧的陜西先民從春蠶吐絲中靈動了剝繭抽絲,繅絲制衣的心智。中華民族的人文始祖黃帝夫人嫘氏,率領陜西先民,興蠶繅絲,創造和發展了絲織技術。《史記·五帝本紀》載:“嫘祖為黃帝正妃。”淮南王《蠶經》中說,黃帝命元妃“為室養蠶,煮繭繅絲”,是為衣冠文物之祖。
周代以后,周族人居住在豳(今陜西旬邑一帶),為了發展農業生產,十分注重蠶桑的養殖,使豳地成為當時中國蠶桑的主要產地之一。《詩經·豳風》中就記載了大量的關于陜西婦女伺蠶繅絲的情形。如《豳風·七月》曰:“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春日載陽,有鳴倉庚。女執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
秦漢時期,中國小農經濟生產方式已趨于成熟,蠶桑絲織已經成為小農經濟基本的家內勞動組合方式,伺蠶織絲已經成為關中婦女的基本勞動技能。而且冬天的夜里婦女都不能休息,要采取集約勞動的方式“相從夜績”,[1]以增加紡織品的供應。
唐代關中蠶桑絲織得到進一步發展。唐代陜西關中的一些地區,如岐州(今鳳翔)、華州(今華縣)、同州(今大荔)是我國蠶桑的主產地。“據《唐會典》、杜氏《通典》、《元和郡縣圖志》以及《新唐書地理志》諸書所載,關內道的涇、渭河中下游一帶,每年政府征的‘調依然是錦絹等類。”[2]唐代關中蠶桑的普遍,從詩篇中可以反映展現。白居易感嘆“今我何功德,曾不事農桑”,杜甫發出“自斷此生休問天,杜曲幸有桑麻田”的感慨,可見長安附近蠶桑很普遍。
漢唐時期,關中盛產的絲綢產品數量巨大。元封年間,在漢武帝的一次巡狩中,僅“賞賜用帛百余萬匹,而大司農桑弘羊每年要從各地輸帛五百多萬匹”。[3]唐代長安是國都所在,各地的絲綢都源源不斷的運往長安。
這些都說明,陜西自古是蠶桑之地,是絲綢產品的主要生產地之一。中國絲綢不僅滿足了中國人民的衣裳需求,并為絲綢之路走向世界奠定了一定的物質基礎。
秦商是古絲綢之路貿易的開拓者和主要經營者
絲綢之路是由漢代的張騫鑿通的。但絲綢之路是以絲綢為主的東西方商品貿易之路,其貿易的主體一定不是官員,而應當是商人。事實上,最早發現絲綢交換的就是陜西的一位商人,叫烏氏裸。《史記·貨殖列傳》記載,秦代在上郡畜牧的烏氏部族青年裸,從生產絲綢的關中販取了一批絲綢織品,用它和部族的酋長交換牛羊,部族的酋長們又用這些絲綢織品與盤踞在河西走廊的塞人、大月氏人交換,塞人、大月氏人再拿絲綢織品與羅馬人交換,從而得到羅馬人的黃金。烏氏裸因此而發財致富。公元前226年秦始皇視察上郡,當地官員向秦始皇報告了這一新的貿易形式,得到了秦始皇的肯定,并將烏氏裸封為貴族,可以定期到咸陽覲見皇帝。從此,絲綢貿易得到了國家的重視。
到漢代,國家更加重視絲綢貿易的暢通,利用國家的軍事力量疏通盤踞在絲綢之路上的匈奴,設立西域都護府,用來保護絲綢之路的暢通。而秦漢時期,從事絲路貿易的主要還是長安的秦地商人。司馬遷在他寫的《貨殖列傳》中對此有清晰的記載,漢代關中的商業形式是“秦文、德、繆居雍(今鳳翔),隙隴蜀之貨物而多賈,獻公徙櫟邑(今臨潼),櫟邑北卻戎翟,東通三晉,亦多大賈,孝、昭治咸陽,因以漢都,長安諸陵,四方幅湊并至而會,地小人眾,故其民益玩巧而事末也”。而這些集中在長安的秦商,有很多人是從事絲綢貿易而發財致富的,如《漢書》載,長安“諸田、田音、田蘭、韋家栗氏、安陵、杜杜氏亦巨萬”等,隴上巨富王宗漢,靠絲路貿易賺錢致富,家里的牛羊多的用山谷量。
唐代長安城更成為絲綢貿易的國際市場,大唐西市里集中了大量從事絲綢貿易的商人。從扶風來長安的商人竇乂,在西市開販賣絲綢的竇家店,在當時很有名。長安的大商人鄒風熾,從賣炊餅轉產到賣絲綢,家累千金,家中積累的絲綢可以掛遍秦嶺的每一棵樹。漢唐時期,長安還聚集了大量從事絲綢貿易的波斯商人,也叫“胡商”。長安絲商竇乂就與胡商米亮之間結成了友好的情誼。竇乂見米亮生意破產而流落街頭,就救助米亮“五千文”,幫助他渡過難關。后來米亮利用他從事絲綢和玉石貿易的經驗,給竇乂出了不少賺錢的好主意,使竇乂在從事房地產和絲綢經營中,成為大唐西市的首富。
宋元以后,經濟中心東移,長江流域逐漸取代了黃河流域成為新的經濟中心,陜西被邊緣化為邊疆地區。但陜西作為農耕經濟與畜牧經濟的結合部,依然是交換發展的高端地區。由于當時的南部商人不習慣西部嚴酷的貿易環境,不愿意將貿易的腳步深入到西部的巨澗大漠,致使縱橫馳騁在西部蒼茫天地里的陜西商幫,成為古老絲綢之路上主要的貿易力量。明清時期的陜西商幫,沿著古老的絲綢之路,設店立廛,將貿易深入到西部的通都大邑、窮鄉僻壤,沿著絲綢之路設立“陜西會館”,作為他們進行貿易的“交易之所”和社區保障。
進入清代之后,陜西商人將貿易深入到新疆各地,他們以奇臺(古城)為中心,分南北兩路從事絲綢和其他貨品的交易。在北疆,他們沿著絲綢之路深入到伊寧,又沿著伊犁河貿易到北海,進入俄羅斯境內。在南疆,他們通過喀什,將貿易的觸角深入到尼泊爾等西亞各地,使絲綢之路煥發著新的青春。
陜西是古絲綢之路的終點
絲綢之路作為絲綢與黃金對流,使大量中國絲綢流向羅馬,而羅馬的黃金則大量流向中國的長安,使陜西成為了古絲綢之路的終點。
公元前一世紀西方的羅馬帝國由于貴族的統治而趨于腐朽和衰落。羅馬的貴族尤其是羅馬的婦人與少女,穿衣服要體現人體的線條美,羅馬的亞麻土布不能滿足貴婦人的需要,而來自中國的絲綢,像“東方絢麗的彩霞”,引起了羅馬婦女瘋狂的追求,使中國絲綢成為羅馬的“第一奢侈品”,人們以穿著絲綢為富有和時尚。但由于羅馬與中國路途遙遠,又有波斯人從中轉手,使中國絲綢在羅馬一直保持著堅挺的價格。古羅馬市場上每磅絲綢的價格曾高達12兩黃金。而在中國一種叫作“縑”的粗厚織物,在國內被用來制作口袋雜物,每匹的價格是400到600個銅錢,但這種粗厚織物販運到羅馬后卻與黃金同價,即一兩黃金一兩縑。就是今天,中國絲綢在意大利依然保持著一條絲巾價值1000歐元的價格。由于中國絲綢在羅馬的昂貴價格,造成羅馬黃金的大量外流。羅馬的史學家認為羅馬購買中國的絲綢是導致羅馬經濟衰退的重要原因,甚至羅馬的長老院曾一度發布政令,禁止用黃金交換中國的絲綢。這就說明,古絲綢之路事實上是中國的絲綢與羅馬黃金之間的輾轉貿易,形成那一漫長歷史時期國際貿易的貨幣基本流向。
這種國際貿易貨幣的基本流向,也可以在中國得到佐證。秦漢時期是中國貨幣史上使用黃金最盛的時期。秦漢是復本位制,“金為上幣,錢為下幣”,[4]大宗貿易的支付手段主要使用黃金。而中國是產金并不豐富的國家。大量羅馬黃金的流入補充了中國黃金供應的不足,使黃金在中國社會生活中到處閃現著金光燦燦的身影。如皇室對大臣的嘗賜大量使用黃金。據清代趙翼《二十二史札記》記載,“漢以來金銀皆以斤計,如漢高祖賜陳平金十萬斤,賜田肯金五百斤,文帝賜周勃金五百斤,陳平、灌嬰金二千斤”。[5]到漢武帝時,為了驅趕匈奴,依然用黃金作為刺激將士勇敢作戰的物質手段。武帝時,衛青反擊匈奴,斬首俘虜首級萬九千,賜黃金二十萬斤。同時,黃金在社會生活各個領域都得到廣泛使用。楚漢戰爭期間,陳平使用反間計一次就花費黃金四萬斤。漢武帝為了求取長生不老之藥,一次性給方士十萬斤黃金。王莽結婚時,一次給聘禮就達三萬斤。
而那一歷史時期,由于中國商品經濟還不夠發達,加之安全上的考慮,大量黃金還是被儲藏了起來。封建皇室儲藏黃金數量就很大,如漢武帝時期僅少府就藏金五十萬斤,梁孝王劉武府中藏金四十萬斤。王莽時代,私藏黃金以“匱”計,一萬兩黃金為一匱,王莽藏有黃金就高達“六十匱”,“府中尚方處,處各有數匱”。有人粗略計算,當時國內僅私藏黃金總量至少在500噸以上。東漢時很多人窖藏黃金。如董卓“筑塢于眉,塢中珍藏有金二三萬斤,銀八九萬斤”。[6]這都說明,隨著絲綢貿易大量流入中國,極大的增加了中國的貴金屬供應,培植了中國的經濟實力。
陜西是建設“一帶一路”的中心地區
歷史是驚人的相似。今天陜西際遇了與當年幾乎完全相同的歷史環境和發展機遇。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的建設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戰略構想,是中國在新的歷史時期又一次“西向求富”運動。在這場偉大運動中,陜西成為“一帶一路”建設的中心地區。
秦漢以來所開辟的絲綢之路,是中國古代的“西向求富”運動。在古絲綢之路上,通過以中國絲綢為主要商品的中外貿易,中國的絲綢和以絲綢為載體的科技、文化走向世界,宣示了中國的富有和強大,而羅馬和西域各國的大量黃金流向中國,增強了中國的經濟實力,使中國成為數千年世界上最大的經濟體和“黃金之國”,并以“漢唐盛世”顯露了中華民族的強勢與雄渾。今天建設絲綢之路經濟帶,是中華民族又一次新的“西向求富”運動。因為,我們這個民族是在西北乾卦方位上誕生的,也只有向西走才有希望。當年的漢唐王朝雄踞中原,向西拓展,經略西域,才迎來了我們民族的“漢唐盛世”;當年紅軍長征,北上抗日,來到陜北,才使我們這個民族絕地逢生,屹立在世界的東方;今天我國制定的“西部大開發新格局”國家戰略,更是中華民族又一次振興于世界的歷史必由之路。
在此期間,陜西獲得了千載難逢的發展機會,建設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陜西是“中心地區”;陜西西安還是西部地區惟一的“國家中心城市”;又是“臨空經濟示范區”和“軍地融合示范區”;還是中國惟一的“內陸港口”城市;是秦巴山區連片扶貧重點地區和南水北調工程的水源區。在這一系列歷史機遇的帶動下,陜西匯聚了巨大的歷史發展能量和得天獨厚的發展條件,正在以“厚德載物”的文化強勢和科技教育、裝備制造的產業優勢,蓄勢待發,在新一輪城際經濟競賽追趕超越中顯示自己的力量。與此相應,陜西商人更會乘勢而為,參與到這一場偉大的斗爭和偉大的實踐中來。通過建設絲綢之路經濟帶,使陜西依靠先進的科技、教育和裝配制造優勢,在整合絲路沿線國家和地區資源的基礎上,實現抱團發展,經濟互補,必將極大增加陜西的經濟實力,同時在互惠互利的平等交換基礎上,實現與絲路沿線國家和地區的同步發展,進一步顯示新陜商的新面貌,展示新陜商的新力量,在中華民族新一輪“西向求富”運動中做出無愧于偉大時代的新貢獻。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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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王宏昌.論清代前期陜西蠶桑業的發展[J].北方蠶業,1983(2):15.
[3]陳浮.復興豳原遺風發展關中蠶桑[J].農業考古,1983(7):284.
[4]鄭家度.廣西近百年貨幣史[M].南寧:廣西人民出版社,1981:12.
[5](清)趙翼.陔余叢考(卷三十)[M].北京:商務印書館,1957:622.
[6](南朝宋)范曄.后漢書(董卓列傳第六十二)[M].西安:太白文藝出版社,2006:527.
作者簡介
李 丹 空軍工程大學軍政系政治理論教研室副主任、副教授,研究方向為馬克思主義理論
趙 沛 西北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