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是生死之交

潘純　鄭晶心

2020年10月1日早上8點半，G1773次列車飛馳在平原上。我坐在窗邊，心情放松，身邊坐著妻子和兒子，他們輕松地聊著天。

是的，這是一趟從南京南站開往武漢的列車。9個多月前，1月26日大年初二，我接到消息，立即從家鄉徐州沛縣趕往湖北武漢，想到即將要投入一場看不見硝煙的戰斗，我的心情異常沉重。

好在3個月后，我們打贏了這場“戰斗”。4月13日，被稱為武漢新冠肺炎疫情“風暴眼”的金銀潭醫院重癥患者轉院“清零”，江蘇醫療隊在這一天撤離，我作為國家專家督導組成員之一留守，攻堅最后的“重癥堡壘”，直到4月26日離開。

列車緩緩駛入車站，我已看到站臺上彭博捧著的鮮花和他臉上的笑容，心里頓時一陣隱隱的激動。

1月20日，彭博發燒，呼吸困難，一講話就氣喘，開始就醫，2月6日轉入金銀潭醫院，4月5日出院。在歷經78天的住院治療中，他呼吸衰竭、腎臟衰竭、血流感染，好轉后消化道再出血，還曾進入深度昏迷狀態一個月時間……

現在回想起來，我都覺得驚心動魄。可是當時就是想著堅持、堅持、再堅持，冷靜制定治療方案，最終在處理了他一系列復雜兇險、異常反復的病癥后，三度把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出院那天，我和金銀潭醫院的夏家安主任去送他，他深深地給我們鞠了一個躬，激動地說：“作為醫生，你們覺得治病救人、救死扶傷是本分，可是我作為病人不可能這樣想，我覺得是你們給了我第二次生命。”

我知道，彭博這一路太不容易了，可是他終于挺過來了，他勝利了。他今年38歲，之前一直跟我說，家里有父母，有7歲的女兒，妻子已經懷上二寶，預產期在5月，他一定要努力康復，看著孩子出生。

站臺上，他的妻子和女兒都來了，二寶在6月初出生，是個兒子。彭博為自己的人生湊足了一個“好”字，全家人都很開心。

在時隔179天后，我們在武漢再重逢，他送上花，我說：“你是不是比以前瘦了？”我們倆都笑起來，身邊的人也都笑了。

這是一句很家常的話，可是現在我們可以輕松說出來，彌足珍貴。

金銀潭醫院的夏家安主任也早早地等候在站臺了，看到我，沖上來，一把抱住了我：“這次來武漢，好好放松下，下午就帶你去吃武漢小吃！”

這是我們之前一同戰斗時他說過的話：“等這場戰‘疫結束，我帶你去武漢的街頭吃鴨脖子、熱干面、豆皮……武漢的小吃太多，太好吃了！”（見本刊3月專題《青春戰“疫”，青年出列》）

晚上，我一家三口、彭博一家三口、夏主任一家三口，三個家庭在武漢一家餐廳里相聚了，吃的是龍蝦，喝的是茅臺酒，酒是彭博帶來的。

這是我和彭博的一個約定。當時在醫院，彭博時有情緒低落，我就給他打氣、鼓勁，“你出院之后要請我們喝茅臺酒。”彭博說，好。

現在，我們聊著家常。彭博說著出生不久的二寶的趣事，我和夏主任說著兒女上學的各種瑣事。我們都是生死之交，還需要說別的什么嗎？

金銀潭醫院的黃朝林副院長見到我穿著大紅T恤，高興地擁抱我，拍著我的衣服說：“真好！真好！”是的，真好，我們都是生死之交，這兩個字表達了我們的千言萬語。

我又去看了原來戰斗過的南五樓。當時南五樓是感染風險最大的危重癥病房，但10月1日的午后，金銀潭醫院寂靜無聲，南五樓也空空蕩蕩，消殺完畢后正處于備用狀態，與半年前我離開時的繁忙景象截然不同。

可是，多好啊，這里寂靜了，街上熱鬧了。

11月12日，2020全國重癥醫學質控大會在南京召開，我給各地的重癥醫學科的朋友們打電話：“來南京吃螃蟹噢！”

我們都是生死之交，能夠見到彼此，就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