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東


建筑工地上傳來了字正腔圓的詩朗誦,這場景和聲音,是不是有些違和?農民工李小剛手捧紅磚朗誦詩詞的視頻在網絡上引發關注,并獲得央視主播海霞的點贊。海霞邀請他一起切磋朗誦心得,2020年9月27日,李小剛走進央視,千里赴詩約。
在現場,李小剛向海霞講述個人故事,海霞向李小剛傳授朗誦技巧,兩人還共同發起快手朗誦大賽。次日,“海霞和工地詩人的朗誦邀約實現了”登上了微博熱搜。
風風雨雨的生活,從未放棄寫作和朗誦
今年35歲的李小剛是陜西省榆林神木市人。他的父親是木工,母親是家庭婦女,兄弟姐妹7人,一家人曾擠在一間不到10平方米的房子里。小時候家里有一臺小小的黑白電視,八九歲的李小剛看《動物世界》《新聞聯播》,一個人躲在角落里偷偷模仿播音員的聲音。《動物世界》里趙忠祥的配音特別有磁性,深深地吸引了李小剛。聽久了之后,有時候他會把電視機的聲音關掉,跟著畫面配音。
上學的時候,盡管李小剛的總體成績拿不出手,但語文學得不錯。語文老師把李小剛的作文評為范文,讓他在課堂上朗讀自己的作文。老師的夸贊和鼓勵給了李小剛很大的信心,他的朗誦聲情并茂,語文老師就推薦他去學校廣播室當播音員,讀一些學生的優秀作文。
這段主播的生活雖然只有短短一個星期,但在李小剛的心里深深地埋下了一顆熱愛朗誦和寫作的種子。
因為考慮到家境困難,初中畢業后,李小剛就沒有再上學。離開校園后,他先后做過保安、傳菜生、寬帶接線員、司機、電工……2016年,他用打工多年的積蓄買了一輛二手裝載車,成為了工地上的裝載車司機。現在開裝載車在工地上運磚,每月能有一萬多元的收入,但只有半年有活,干半年休半年。
四年來,李小剛穿梭在神木的各個工地,工作很辛苦。休息的時候,別的工友在玩牌,他則躲到僻靜的角落里,戴著耳機一邊聽一邊模仿主持人的播音。“那時候純屬自娛自樂,因為干的活兒比較重,通過朗誦,我可以調節心情,讓身體稍微放松一下。”李小剛買了智能手機后,用手機下載了好幾個APP,進一步自學播音和朗誦技巧。
李小剛還喜歡詩詞,至今已創作40多首詩歌和20多首歌詞。他從20歲開始寫,最初把創作的詩歌發布在QQ空間上,和喜歡文學的網友們交流。不忙時,他會把之前創作的詩歌翻出來反復斟酌修改,其中,有幾首詩歌在神木市的詩刊上發表過。雖然在創作上沒有太多成就,但他從沒停止創作。
風風雨雨十幾年,李小剛娶妻生子,生活和工作都變了模樣。唯一沒變的,是他對寫作和朗誦的熱愛。
抱磚“硬核朗誦”,有熱愛哪里都能發光
看到身邊的朋友包括妻子都在玩短視頻,2019年,李小剛也在“快手”上注冊一個賬號,以工地上的生活為主題發了幾條短視頻,沒想到很快漲了五萬粉絲,這讓他信心大增。“不要跟我說你吃不進飯,來工地搬兩天磚,攪兩天混凝土,吃得香香,睡得呼呼。”鏡頭里,李小剛灰頭土臉、不修邊幅地坐在裝載車里,褲子上還沾著不少泥土,“現在生活節奏快,很多人有睡眠問題,我就用方言拍了個段子,沒想到反響很好,應該是引起了很多農民工兄弟的共鳴吧。”
隨后,李小剛拍攝自己朗誦詩歌和經典文學作品的視頻,發布到快手上與粉絲分享。在工地上干活的間隙,他剛開始都是偷偷找個沒人的地方錄制朗誦視頻,“我有點內向,不善于在人多的時候表現,也怕影響別人休息,有人在旁邊我總是表現得不太好,感情也不夠飽滿。”
后來粉絲多了,他在工地小有名氣,嘗試在工友們面前朗誦,讓工友幫忙拍攝視頻。試了幾次,效果都不太好,他還是想靜下心來一個人朗誦。拍攝前,李小剛要提前做好功課,了解詩歌大意,熟練背誦,朗讀的情感要符合詩歌的意境,情感表達才更準確。為了追求完美,一個作品他會反復朗讀十幾遍甚至幾十遍,剛開始純模仿,慢慢他形成了自己的風格。
有一天,他在工地上看到工人把磚頭從車上卸下來摞成一排,讓他想起了書店里的一本本書,于是來了靈感,開始了“‘磚為你讀詩”工地朗誦系列的拍攝。他把兩塊磚頭摞一起,再像書一樣打開。這不就是“拋磚引玉”嗎?以此讓更多的人愛上朗誦,愛上閱讀,愛上詩詞。
李小剛朗誦時并不是正襟危坐,而是融入了工地上的各種元素:磚頭、麻袋、水管、錐桶……普普通通的路障稍加改良,就是一頂威風霸氣的帽子;地磚、水泥袋都可以成為他手中的“書”;沒有話筒,他拿起搗蒜錘稍加改動,也是有模有樣。這些隨手可拾的道具經過他的設計,別具一格。沒有服裝,沒有道具,他以工地為舞臺,創造條件貼近角色,朗誦了諸葛亮的《出師表》、李白的《將進酒》、劉邦的《大風歌》等一系列經典文學作品。
李小剛的普通話并不是特別標準,前后鼻音不分,也沒有進專業科班學過播音。盡管如此,瑕不掩瑜,他一開口,大家還是會被他的聲音吸引。他說:“其實我知道自己的朗讀不是很完美,很多網友特別喜歡跟我互動,糾正我的發音,我也能從中學習一二,挺好的。”
網友們不僅大贊其聲音好聽,更是被他這種堅持夢想的精神打動。“把自己喜歡的事情做好,拿著的哪怕是磚頭也會發光!”“愿詩歌帶你去不能到達的遠方!”
人沒有夢想,跟咸魚有什么區別
“親愛的工友 ,‘磚為你讀詩。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喂馬、劈柴、周游世界。”每天晌午休息時分,在工友的邀約下,李小剛手捧紅磚開始他的詩歌朗誦。面對面聽他朗誦詩歌是農民工平凡生活中的小美好。
對于李小剛的堅持,他的妻子艾星舉雙手贊成,打心眼里理解。她說,丈夫一直愛看書、愛讀詩和寫詩,這樣的舉動,對11歲的兒子也產生了潛移默化的影響。
李小剛走紅后,也引來一些質疑。有網友說他視頻里都是對口型,工地上搬磚的農民工哪能有這么標準的播音腔。無奈之下,李小剛開始直播朗讀,網友們聽了說:“啊,原來是真的,確實是他的聲音。”
“期待有機會咱們可以一起交流,切磋一下心得。”李小剛的“‘磚為你讀詩”火了后,2020年8月29日,海霞在《新聞聯播》快手號上向李小剛發起邀約。一個月后,李小剛真的走進央視和海霞面對面“切磋”。
海霞和藹可親,像一位大姐姐;李小剛樸實且真誠,他們交流的話題既有生活故事,也有專業探討。在“你問我答”的互動中,兩人就像是朋友談心。此次“約詩”交流,網友們紛紛點贊,“工地詩人上央視,說明閱讀、朗誦、寫作是人類共同追求、共同享有的精神世界。”
在海霞和李小剛“切磋”之后,陸續有更多省、市電視臺的主持人在微博喊話李小剛,歡迎他來“切磋”。山東廣電主持人崔璀、浙江廣電主持人潘蓉、南京電視臺主持人定杰等近20位主持人在快手上與李小剛同框合拍,云朗誦《再別康橋》。
與詩為伴、隨時寫作和朗誦的李小剛們讓我們相信,詩意地棲居與人的身份并不那么必然相關。愿意相信生活是什么模樣,與一個人如何看待它相關,正如李小剛朗誦過李白的《將進酒》中寫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如果有一份熱愛,有一個夢想,哪怕是拿著磚頭,也能點亮平凡的生活。
(編輯 邢多多 1048572239@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