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金紅,王兆才,陶崇華,黃欣宇,王遠強
(白山市中醫院腦病科,吉林 白山)
本院內科專家吳景新,男,主任醫師,吉林省名中醫,四十多年來一直從事中醫內科疾病的臨床和研究,擅長中醫治療腦血管病及后遺癥的康復、眩暈、頭痛、不寐等神經疾患。中風病是中醫內科臨床上常見的四大證之一,該類疾病具有較高的臨床發病率,具有起病急、變化快等特點,很多患者中風后會留有后遺癥,如半身不遂,語言不利等,嚴重影響患者的身心健康以及生活質量,并加重家庭負擔。缺血性中風屬中醫學“中風”的范疇,在中風發病中占絕大多數,尤其是老年人群,發生缺血性中風的風險很高,且近年來我國缺血性中風患者人數呈現出不斷增長態勢。筆者有幸侍診吳老師左右,跟隨其學習缺血性中風的中醫防治之法,現將吳老師對于缺血性中風的診療經驗簡述如下:
李東垣曰:“中風者,非外來風邪,乃本氣自病也。”如《素問·調經論》說:“血之與氣,并走于上,則為大厥,厥則暴死,氣復返則生,不返則死。”《素問·脈解篇》云:“肝氣當治而未得,故善怒,善怒者名曰煎厥。”五志過極,心火暴盛或肝風動越,風火相煽,氣血上逆發為中風。
張山雷《中風斠詮》:“肥甘太過,釀痰蘊濕,積熱生風,致為暴仆偏枯,猝然而發,如有物擊之使仆者,故曰仆擊而特著其病源,名以高粱之疾。”飲食失節,嗜酒肥甘,脾胃受傷,脾運失司,生痰化熱,蒙蔽清竅發為中風。脾胃為后天之本,脾胃升降失常、氣血氣機逆亂是中風病的主要病機[1]。任氏以淡食蔬菜為法,用藥宜決之,有備無患[2]。吳氏認為平素喜食辛辣食物,或長期嗜酒之人,易罹此疾。
《素問·陰陽應象大論》云:“年四十,而陰氣自半也,起居衰矣。”《醫門補要》曰:“人至老年,未有氣血不虧者。”年老體衰,正氣不足,復因將息失宜,陰虧于下,肝陽升動,氣血上逆突發中風。內傷虛損,陰陽失調是中風發病的重要因素[3]。萬氏認為中風主要是年老腎虛、氣血虧虛[4]。《雜病源流犀濁》云:“人至五六十歲,氣血就衰,乃有中風之病……。”
中風一證,發病迅速,大有猝不及防之勢。許氏認為內虛邪中,風痰、血瘀阻絡是中風的主要病機[5]。急性期雖以本虛為基礎,卻突出表現為風、火、痰、瘀等標實的特點。恢復期、后遺癥期病機虛實錯雜。吳氏認為中風病的關鍵在于氣血逆亂,痰瘀交結,閉阻腦脈。如氣虛血瘀證常由痰熱腑實、痰瘀痹阻病機轉歸而來[6]。《內經》謂:“上氣不足,腦為之不滿。”《醫方考》載:“中風,手足不用,日久不愈者,經絡中有濕痰死血也。”中醫認為“百病皆生于痰”。瘀與痰在缺血性中風發病中關系密切。張偉等根據“陽化氣、陰成形”理論,認為溫陽化氣應貫穿于中風治療全程[7]。活血化瘀法應貫穿整個治療過程,尤其是中風病的早期[8]。中風病的辨治關鍵在于明辨氣血[9]。吳氏臨床中重視“閉證宜開,脫證宜固”,“痰瘀并治”與“氣血同治”。
出自《三因極-病證方論》,用于膽胃不和,痰熱內擾之中風。現代人平素多食肥甘厚味,損傷脾胃而致使痰濕內蘊,痰邪郁久化熱,火性上炎,夾痰上擾,閉阻經絡、清竅而發為中風。
出自《驗方》,用于中風急性期出現腑氣不通征象時,舌苔黃膩、脈弦滑、便干便秘為本證的三大特征。中風后便秘患者多氣血陰陽失衡,氣虛則無力行舟[10]。吳氏認為若不能及時通暢腑氣,則導致清陽不升,濁陰不降而使清竅蒙塞,加重病情,通過釜底抽薪,可使痰火之勢迅速衰減,但不可瀉下過度耗傷正氣。
出自《素問病機氣宜保命集》,用于風邪初中經絡證。“治風先治血,血行風自滅”,“血弱不能養筋,故手足不能運動,舌強不能言語”,《醫方集解》稱之為“六經中風輕者之通劑也”。該方為治療氣血不足,風邪入中證的經典方劑。
出自《醫學衷中參西錄》,本方治療類中風。吳氏臨床上善用此方治療肝腎陰虛,肝陽化風所致中風之病。
出自《續名醫類案》,吳氏常用于肝腎陰虛,肝氣不舒,無肝陽上亢之中風。
出自《醫林改錯》,本方專治氣虛血瘀所致半身不遂。吳氏認為此方用于中氣不足則邪氣中之及肝血瘀滯經絡不暢,氣虛血瘀之中風。
出自《宣明論方》,本方常用于陰陽兩虛之中風后遺癥。其辨證要點以舌強不能言,足廢不能用,足冷面赤,脈沉細弱為主。
出自《永類鈐方》,本方用于心脾中風,痰阻廉泉,舌強不語。吳氏善用此方治療中風病失語癥屬于風痰閉阻清竅之癥者。《醫學心悟》云:“不語有心、脾、腎三經之異”,吳氏臨床治療常在此方的基礎上從心、脾、腎辨證論治。
出自《醫學衷中參西錄》,吳氏常用于肝陽上亢證之中風先兆。張錫純說:“愚十余年來治愈此證頗多,曾酌定建瓴湯一方,服后能使腦中之血如建瓴之水下行,腦充血之證自愈”[11]。
吳氏十分重視引經藥的使用,清代尤在涇說:“藥無引使,則不通病所。”古人云:“引經之藥,劑中用為向導,則能接引眾藥,直入本經,用力寡而獲效捷也。”尤其是在治療中風時,強調引藥歸經,直達病所。中藥歸經入腦脈,腦府位居最高,可通經絡傳遞信息進行調控[12]。現將其常用的引經藥介紹如下:桑枝引諸藥達臂與手指,偏寒者用桂枝,同時具有走四肢特性;羌活、威靈仙、姜黃引諸藥達上肢;獨活引諸藥達下肢;白芷走陽明經,擅治眉棱骨痛;藁本走厥陰經,擅治巔頂痛;蔓荊子上達頭目,擅清利頭目;柴胡引藥入肝經,可推陳致新。牛膝引藥下行,補肝腎,強筋骨,古人有“無牛膝不過膝”之說。吳氏認為臨床在辨證的基礎上,酌情加入引經藥,可以提高療效,但更多中藥引經在中風中布效功能尚待進一步研究。
俞嘉言《醫門法律·中風論》謂:“中風一證,動關生死安危,病之大而且重,莫有過于此者。”中風病嚴重危害著人類健康,死亡率高,致殘率高。《素問·四氣調神大論》云:“是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亂治未亂,此之謂也。夫病已成而后藥之,亂已成而后治之,譬猶渴而穿井,斗而鑄兵,不亦晚乎”。 中風先兆,又稱為“小中風”,發展為完全性中風的風險極高。吳繼濤[13]認為腎虛痰瘀是中風先兆的基本病機。通過控制危險因素,75%的中風都是可以預防的,中風應治中有防,防重于治,防治結合[14]。中風發病責在氣血逆亂,防治目標是使氣血“陰平陽秘”。故臨床中應重視以下兩方面:
《中風斠詮》說:“其人中虛已久,則必有先機,為之睽兆。”如朱丹溪說:“眩暈者,中風之漸也。”元代羅天益說:“凡大指、次指麻木或不用者,三年中有中風之患。”若見肢體麻木、沉滯者,為脈絡氣血痹阻,予活血通絡之丹參、赤芍、雞血藤等藥。若見眩暈、目瞀、肉瞤、抽搐等癥,為肝陽偏亢、肝風欲動之象,予平肝息風之鉤藤、菊花、白蒺藜、牡蠣、白芍等藥。吳氏常用建瓴湯以預防中風發作。
《金匱要略·臟腑經絡先后病脈證第一》云:“夫治未病者,見肝之病,知其傳脾,當先實脾”。吳氏認為中風病應重視調理心神、疏導情志、調肝、脾胃論治。中風容易復發,且復發時病情必然加重,故應“既病防變”。
因言語蹇澀1 天入院。就診時癥見:言語蹇澀,頭暈脹痛,眠寐不佳,形腴面赤。舌胖,苔稍膩,脈沉弦。既往高血壓病史10 余年,平素血壓控制不理想。查構音障礙,四肢肌力5 級,肌張力正常,查頭核磁:左側多發腦梗死及腔隙性腦梗死征象。西醫診斷“急性腦梗死”,給予抗血小板、降脂穩定斑塊、調節血壓、改善腦供血等基礎治療。吳氏認為本證以肝腎陰虛為本,肝陽上亢,氣血逆亂為標,但以標實為主。“正衰積損,邪積成毒[15]”法中可考慮同時清熱解毒,化瘀滌痰。中醫診斷:中風,中經絡,陰虛風動挾痰阻塞,治以滋陰熄風,化痰通絡,故鎮肝熄風湯加減,處方為: 甘菊15g,川芎15g,蒺藜20g,鉤藤20g,蔓荊子15g,天麻20g,生白芍20g,龜板20g(先煎),瓜蔞30g,天竺黃15g,生龍骨30g(先煎),生牡蠣30g(先煎),地龍15g,熟地30g,甘草10g。方中生龍骨、生牡蠣同用,能攝納飛越之陽氣,能戢斂簸搖之陰氣。每天1 劑,水煎服,每天3 次,每次150ml。此后因兼癥的不同而加減,并隨癥施量,病情明顯好轉出院。
2020 年4 月13 日就診。因雙側肢體活動不利,以左側為著,伴言語蹇澀3 個月余入院,伴心慌,胸悶,乏力,納食欠佳,二便不暢。舌淡紫,苔薄白,脈叁伍不調,且有結代。既往有高血壓、2 型糖尿病、心房顫動病史。神經系統檢查:構音障礙,左側上肢近端肌力3-級,遠端肌力2+級;右側上肢近端肌力3 級,遠端肌力3-級;左側下肢肌力2+級;右側下肢肌力3-級;左側病理征陽性,右側病理征弱陽性。頭顱CT:顱內多發腔隙性腦梗塞征象,以橋腦右側部相對著。西醫診斷:腦梗死。中醫診斷:中風,中經絡,氣虛血瘀證。如王清任所言:“元氣既虛,必不能達于血管,血管無氣,血液在血管中運行勢必遲緩乃至瘀阻”,予以補氣活血通絡,故以補陽還五湯加減,處方為:生黃芪20g,當歸10g,川芎10g,桂枝10g,降香10g,白術15g,枳實15g,桃仁10g,砂仁5g,丹參10g,牛膝15g,茯苓15g,炙甘草10g。每天1 劑,水煎服,每天3 次,每次150ml。此后因兼證的不同而加減,并隨證施量,病情明顯好轉。
吳氏認為在缺血性中風臨床上應辨證求本,謹守病機。常常引用“諸風掉眩,皆屬于肝”,“謹守病機,各司其屬,有者求之,無者求之”,“搜求病機……胸中了了,用藥方靈”。本病在立法處方之先,應明中絡、中經、中腑、中臟之證。證清則察其虛實,測其深淺,及輕重緩急,定其病機,然后分辨出虛實[16]。方從法出,法隨證立。并指出“治未病”在中風病中尤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