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趙新

1976年是一個不平凡的年份。那年夏天,我由鳳城小學五年級升入隔壁村的戴青山初中,班主任兼語文老師是校長王文海,數學老師是個女老師,叫章志宇。
開學伊始,王老師根據我一直擔任班長的經歷,讓我擔任副班長,班長由戴青山村的方素萍擔任,學習委員是方素萍的堂弟方春華。我們村的很多同學為我不平,我倒沒放在心上。此前,我對方素萍就有所了解,我們都在鳳城小學讀書,她是一班班長,我是二班班長,由于不在一個班又不在一個村,所以并不熟悉。現在我們到她們村讀初中,當然是方素萍當班長。
我和方素萍個子差不多高,也許是為了鼓勵我倆努力學習,老師安排我們同桌。我記得方素萍常穿一條藍色的褲子,褲腿兩側有兩條白色的線腳,很是好看;她還有一個漂亮的帆布書包、一只帶吸鐵石的塑料鉛筆盒,令同學們好生羨慕。那時農村學生很少有專門的書包,我的書包是母親用舊衣服改的,鉛筆盒是幾年后到上海讀同濟大學才買的。
有一次,王老師布置了一道作文題“我的同學”。我寫了同桌的方素萍,其中有一句至今都記得特別清楚:“她有一張紅撲撲蘋果一樣的圓臉,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王老師還在文字下面劃了紅線,說寫得生動寫得好。
文革結束后,農村的教育也逐步走上正軌,王文海、章志宇兩位老師更是潛心教學。他們有時還利用晚上給我和方素萍、方春華等幾個成績比較好的同學開小灶,這使我們幾個終身受益。有次數學課后,我去上廁所,章志宇老師和方素萍幾個同學恰好從廁所門口走過。只聽見章老師問起我的去處,方素萍說我膽子大,晚上都敢去別的村看露天電影,可能一個人先走了。我沒有出聲,心想方素萍竟然這么清楚我的事,心里美滋滋的。
初二春季的時候,我們村的曹偉曠課了,王老師讓我和方素萍等幾個同學去家訪了解情況。我們愉快地接受了任務,幾個十三四歲的孩子興高采烈地走在田間小路上。只見小路兩側的麥田綠油油的,風一吹翻起陣陣波浪;喇叭花和一些不知名的野花肆意地生長,偶爾有幾只野蜂飛來飛去,落在花上,幾只蜻蜓、蝴蝶上下飛舞,從眼前飛過。方素萍好奇地問我:“你家住哪里?”我指著農田不遠處、隔著樹木依稀可見的青磚農舍……
到了曹偉家后,我們發現曹偉正在跟他父親學做木匠活。他母親說,曹偉不是讀書的料,但跟他父親學做木工活倒很有興趣。荒年餓不死手藝人,所以準備讓他學做木匠。
我們懷著莫名的惆悵離開了曹偉家,路上方素萍突然問我:“你將來想做什么?”我一下愣住了。在還沒有恢復高考的年代,在祖輩世世代代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孩子面前,這絕對不是一個浪漫輕松的問題。這也許是老師讓方素萍和我們幾個去家訪的真正用意,但小小年紀的我們哪能體會老師的良苦用心。我望著白云悠悠的藍天和茁壯成長的麥苗,一會兒就忘了剛剛的煩惱,無憂無慮地玩耍起來,但這卻在我的心里悄悄地埋下了一顆小小的種子。
多年以后,當年的青磚農舍早已變了模樣,年少時青澀的記憶卻一直印在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