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論五帝時代

□鄭杰祥

根據文獻記載，我國歷史上存在著一個五帝時代?！吨芏Y·春官》云：“外史……掌三皇、五帝之書”?！犊鬃蛹艺Z》引孔子云“五帝用說”“五帝用記”，就是指這樣的一個時代。“五帝”指何人？文獻記載略有不同。一說是少昊、顓頊、帝嚳、堯、舜。《尚書序》：“少昊、顓頊、高辛、唐、虞之書，謂之五典。”《帝王世紀》也云：“少昊、高陽、高辛、唐、虞為五帝?！庇轴屧啤吧訇坏勖麚?，號曰金天氏”“帝顓頊高陽氏”“帝嚳高辛氏”“帝堯陶唐氏”“帝舜即有虞氏”。二說為太昊、炎帝、黃帝、少昊、顓頊。《周禮·春官·小宗伯》：“兆五帝于四郊?！编嵭⒋宋宓奂粗柑?、炎帝、黃帝、少昊、顓頊，《禮記·月令》：季秋之月“是月也，大饗帝”。鄭玄注：“大饗者，遍祭五帝也?！币彩侵复宋宓邸Ｈf為包犧、神農、黃帝、堯、舜?！兑住は缔o下》云：“包犧氏沒，神農氏作……神農氏沒，黃帝、堯、舜氏作，通其變，使民不倦?！奔粗复宋宓邸Ｋ恼f為黃帝、顓頊、帝嚳、堯、舜，此說最早可能取自《國語》，《國語·魯語上》：“黃帝能成命百物，以明民共財，顓頊能修之；帝嚳能序三辰以固民；堯能單均刑法以儀民；舜勤民事而野死……故有虞氏禘黃帝而祖顓頊，郊堯而宗舜。”韋昭注：“有虞氏出自黃帝、顓頊之后，故禘黃帝而祖顓頊，舜受禪于堯，故郊堯?！抖Y·祭法》：‘有虞氏郊嚳而宗堯。’與此異者，舜在時則宗堯，舜崩而子孫宗舜，故郊堯也?！贝恕拔宓邸敝f被后世《大戴禮記》《世本》《史記·五帝本紀》所繼承，《大戴禮記·五帝德》記孔子弟子宰我問五帝德政：“請問黃帝……請問帝顓頊……請問帝嚳……請問帝堯……請問帝舜?！鼻丶沃冚嬔a《世本》卷二云：“黃帝、顓頊、帝嚳、唐堯、虞舜為五帝?！薄妒酚洝の宓郾炯o》：“太史公曰：學者多稱五帝尚矣！……孔子所傳宰予（鄭按：“宰予字子我”，見《史記·仲尼弟子列傳》，“宰我”即“宰予”）問《五帝德》及《帝系姓》，儒者或不傳……予觀《春秋》《國語》，其發(fā)明《五帝德》《帝系姓》，章矣！……余并論次，擇其言尤雅者，故著為《本紀》書首。 ”《史記·太史公自序》：“維昔黃帝，法天則地，四圣尊序，各成法度……作《五帝本紀》第一?！薄都狻芬鞆V曰：“四圣：顓頊、帝嚳、堯、舜。”張守節(jié)《史記·五帝本紀》也云：“太史公依《世本》《大戴禮》，以黃帝、顓頊、帝嚳、唐堯、虞舜為五帝。”當前學術界多認同此說，本文也信從此說。

以“五帝”命名的五帝時代的出現，是當時已經進入父系社會的標志，正如摩爾根所說：“古老的氏族姓氏很可能取自動物或無生物，當世系改由男性下傳之后，就改用人名作為姓氏了。在氏族史上著名的某人即成為該氏族以之命名的祖先?！盵1]291馬克思也明確指出：“當世系按女系推算被按男系推算代替以后，極可能是由動物名稱借來的氏族名稱，就讓位于個人的名字了。氏族傳說史中的任何杰出人物，便成為它的名祖?！盵2]76以黃帝為首的五帝都是各自所在族群的族名。《淮南子·齊俗訓》：“帝顓頊之法，婦人不辟（避）男子于路者，拂（放）于四達之衢。”說明當時已進入典型的父系社會階段。至于這個時期的社會組織狀況，前人眾說紛紜，莫衷一是。最早注意這個問題的是摩爾根，他在《古代社會》一書中論述美洲印第安人社會組織時，指出印第安人的氏族制度經歷了氏族、胞族、部落和部落聯(lián)盟四個發(fā)展階段，說“一開始是氏族，到末了是部落聯(lián)盟，部落聯(lián)盟是他們政府制度所達到的最高水平”。但是這種聯(lián)盟“距離文明的開端還隔著整整一個文化期”，而這個文化期則存在于希臘和羅馬的古代社會之中，他認為古希臘和羅馬的部落在進入文明時代之前，曾發(fā)展為“在一個共同領域內，聯(lián)合諸部落而形成一個氏族社會的集團……這種聯(lián)合是比聯(lián)盟更為高級的一個步驟”[1]65；這種部落聯(lián)合又稱作“部落合并”，他強調指出：“在氏族社會中，合并過程的產生晚于聯(lián)盟；但這是一個必須經歷的、至關重要的歷史階段，通過這個階段，才能最后形成民族、國家和政治社會?！盵1]132馬克思肯定了摩爾根的這一論點，他把“部落合并”稱為“部落融合”，認為“部落的融合（是）比聯(lián)盟更高級的發(fā)展形態(tài)”[2]76。20世紀60年代，人類學家埃爾曼·塞維斯提出這個階段的社會組織應當稱之為“酋邦”[3]。20世紀80年代，學者蘇秉琦先生在古代文明起源問題上提出了“古文化、古城、古國”三歷程說，這里所說的“古國”，是“指高于部落以上的、穩(wěn)定的、獨立的政治實體”，是“早期城邦式的原始國家”[4]。我們認為這個時期的社會組織應當稱之為“部族”或“部族方國”比較恰當。首先，“部族”一詞早已見于文獻記載，是我國古代沿用已久的社會組織名稱；其次，文獻記載各個部族的社會形態(tài)正處于原始社會的末期階段?！杜f五代史·外國列傳》和《新五代史·四夷附錄》所記當時的契丹、吐谷渾、韃靼、黨項、突厥、氐、羌等族的社會組織均稱作部族，《舊五代史·馮暉傳》云：“黨項拓跋彥昭者，周界部族之大者，暉至來謁，厚加待遇?！薄缎挛宕贰ゑT暉傳》云，馮暉于晉天福中“拜義成軍節(jié)度使，徙鎮(zhèn)靈武……青岡、土橋之間，氐、羌剽掠道路，商旅行，必以兵。暉始至，則推以恩信，部族懷惠，止息爭奪”?！端囊母戒洝酚浧醯ぷ逵衷疲醯ぁ捌洳孔逯笳咴淮筚R氏，后分為八部……部之長，號‘大人’，而常推一‘大人’，建旗、鼓，以統(tǒng)八部。至其歲久，或其‘國’有災疾而畜牧衰，則八部聚議，以旗、鼓立其次以代之。被代者以為約，本如此，不敢爭。某部‘大人’遙輦次立時，劉仁恭據有幽州，數出兵摘星嶺攻之……八部之人以為遙輦不任事，選與其眾，以阿保機代之”。由此可見，這些部族的社會狀況，正處于原始社會末期的軍事民主制階段。另外，“部族”一詞還比較確切地反映了當時的人們主要是以血緣、親族關系為基礎聚族而居的?！哆|史·營衛(wèi)志·部族》：“部落曰部，氏族曰族，契丹故俗，分地而居，合族而處?！杜f志》曰：契丹之初，草居野次，靡有定所，至涅力始制部族，各有分地。”這種以血緣、親族為紐帶聚族而居的人類共同體，是我國整個原始社會時期社會組織的顯著特征之一。總之，原始社會自進入氏族制以后，大致經歷了氏族、胞族、部落、部落聯(lián)盟和部族五個發(fā)展階段，其是進入文明時代的門檻。部族社會階段是由部落聯(lián)盟向著國家政權轉變的 “必須經歷的、至關重要的歷史階段”，我國歷史上的五帝時代應是處于這樣一個部族社會階段。

《列子·楊朱》云：“三皇之事，若存若亡；五帝之事，若覺若夢；三王之事，或隱或顯?！笨梢娢宓蹠r代正處于遠古三皇之后，近古夏、商、周王朝建立之前，即由原始社會向以建立國家政權為標志的文明社會過渡的時代。這是一個社會大變革的時代，變革的內容就是新、舊社會的交替，它充滿著先進和落后、前進和倒退、統(tǒng)一和分裂的尖銳而復雜的斗爭。斗爭的最高形式就是戰(zhàn)爭，頻繁的進攻和防御戰(zhàn)爭造就了眾多的英雄人物，因此這個時代又被西方學者稱為“英雄時代”。當然，這些英雄人物作為軍事首領，還得經過部落聯(lián)盟或部族議事會的選舉認可，因此又稱之為“軍事民主制”時代。以五帝為代表的部族首領，適應了社會形勢發(fā)展的需要，率領廣大部族群眾艱苦奮斗，開拓創(chuàng)新，努力推動著這一變革，從而促進我國古代原始社會及時進入文明時代。關于五帝時代的史料，文獻記載甚多，這里擇其要者略述以下幾點。

一、維護統(tǒng)一局面，穩(wěn)定社會秩序

《國語·晉語》曰：“昔少典娶于有蟜氏，生黃帝、炎帝?！表f昭注引“賈侍中云：少典，黃帝、炎帝之先”。意思是黃帝與炎帝同祖，原是由古老的少典氏族發(fā)展分化而來的兩個部族?！妒酚洝の宓郾炯o》：“黃帝者，少典之子，姓公孫，名曰軒轅。 ”《集解》：“譙周曰：有熊國君少典之子也?；矢χk曰：有熊，今河南新鄭是也。”以黃帝命名的黃帝部族出自以動物圖騰命名的有熊氏族，后在今河南新鄭地區(qū)發(fā)展壯大起來?！段宓郾炯o》又云：“軒轅之時，神農氏世衰，諸侯相侵伐，暴虐百姓，而神農氏弗能征；于是軒轅乃習用干戈，以征不享，諸侯咸來賓從。而蚩尤最為暴，莫能伐；炎帝欲侵凌諸侯，諸侯咸歸軒轅。軒轅乃修德振兵，治五氣，蓺五種，撫萬民，度四方，教熊、羆、貔貅、、虎，以與炎帝戰(zhàn)于阪泉之野，三戰(zhàn)，然后得其志。蚩尤作亂，不用帝命，于是黃帝乃征師諸侯，與蚩尤戰(zhàn)于涿鹿之野，遂擒殺蚩尤。而諸侯咸尊軒轅為天子，代神農氏，是為黃帝。天下有不順者，黃帝從而征之，平者去之。披山通道，未嘗寧居?！币饧串斳庌@黃帝成為本族首領之時，統(tǒng)領各族事務的神農氏族日益衰敗，于是多族首領為爭權奪利而互相攻伐，各族“百姓”深受其害（鄭按：“百姓”一詞，古文獻多記為氏族首領或骨干，這里的“百姓”與“諸侯”相對，釋為氏族成員為妥），神農族首領對此卻無力制止。值此混亂之際，軒轅乃挺身而出，動用武力，征服侵擾別族者，受害氏族的首領皆敬從軒轅。但東方的蚩尤族仍以暴力橫行于世，炎帝族也繼續(xù)恃強凌弱，受害的各族首領都來歸附軒轅，尋求庇護，共同御敵。軒轅乃不負眾望，提高道德修養(yǎng)，加強武裝力量；根據氣候變化，種好五谷雜糧；安撫廣大群眾，恩及四面八方。率領以熊、羆、貔貅、、虎為旗幟的軍隊首與炎帝族戰(zhàn)于阪泉一地，經過反復戰(zhàn)斗，終于取得勝利。接著又率領前來歸附的各族武裝，與施暴作亂的蚩尤族戰(zhàn)于涿鹿一地，戰(zhàn)勝并擒殺了蚩尤首領，暴亂暫平息。這時的軒轅可說是眾望所歸，被推舉為各族的共同首領，取代神農氏，從此成為統(tǒng)領各族事務的黃帝。對于仍然稱雄一方不愿歸順的少數部落首領，黃帝繼續(xù)討伐，直到他們愿意歸順為止；同時，又開山修路，發(fā)展交通，不曾安居一地，辛勤巡視四方，以及加強各部落之間的聯(lián)系。炎、黃二族本即同源，炎帝族戰(zhàn)敗之后即融合于黃帝族，繼續(xù)經營著中原大地。東方蚩尤族戰(zhàn)敗之后，其族眾歸附于黃帝族，并受到黃帝的重用。《韓非子·十過》云：“昔者黃帝合鬼神于西泰山之上……蚩尤居前，風伯進掃，雨師灑道。”負責護衛(wèi)著黃帝的安全。黃帝以后，帝顓頊等又繼續(xù)經略北方和南方，《淮南子·天文訓》云：“昔者共工與顓頊爭為帝?！蓖瑫侗杂枴酚衷疲骸邦呿渿L與共工爭矣……共工為水害，故顓頊誅之?！薄稘h書·地理志·河內郡》共縣下班固自注：“故國?！痹诮窈幽鲜≥x縣市境，徐旭生先生以為即古共工氏所在地[5]。《呂氏春秋·召類》：“堯戰(zhàn)于丹水之浦，以服南蠻；舜卻苗民，更易其俗。”高誘注：“丹水在南陽?！蓖瑫渡系隆芬苍疲础靶械氯辏绶薄８哒T注：“三苗，遠國，在豫章之彭蠡也?！痹诮窠魇≯蛾柡粠АＶ恋鬯磿r，為鞏固擴大領域，進一步任賢除害，加強社會事務管理。《史記·五帝本紀》云：“昔高陽氏有才子八人，世得其利，謂之‘八愷’；高辛氏有才子八人，世謂之‘八元’。此十六族者，世濟其美，不隕其名?！磁e八愷，使主后土，以揆百事，莫不時序。舉八元，使布五教于四方，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內平外成。昔帝鴻氏有不才子，掩義隱賊，好行兇慝……少皞氏有不才子，毀信惡忠，崇飾惡言……顓頊氏有不才子，不可教訓，不知話言……此三族，世憂之?！N云氏有不才子，貪于飲食，冒于貨賄……天下惡之，比之三兇。舜賓于四門，乃流四兇族，遷于四裔，以御魑魅，于是四門辟，言毋兇人也?！币饧辞皶r高陽氏部族的后裔有八位賢明的氏族首領，常為群眾謀利，被人們贊揚為八位“和樂”楷模；高辛氏部族的后裔也有八位賢明的氏族首領，被百姓譽為八位“良善”之人。這十六位氏族首領，傳承美好族風，不敗族名，于是舜重用號稱“八愷”的氏族首領，令其管理土地，處理各種事務，結果都辦得有條有理，有秩有序；又重用號稱“八元”的氏族首領，令其在各地傳布倫理道德，使父親講道義，母親慈悲，兄長友愛，弟弟恭敬，子女孝順，結果到處流行著族內和諧、外人向往敬佩的社會風氣。但是帝鴻氏部族的后裔有些不道德的子弟，他們掩蓋道義，包庇奸賊，逞兇積惡，百姓稱他們?yōu)椤皽嗐纭?，即野蠻無理之意。少皞氏部族也有些不善子弟，他們毀壞信義，仇恨忠直，花言巧語，顛倒是非，百姓稱他們?yōu)椤案F奇”，即言行怪癖。顓頊氏部族也有些不良子弟，他們頑固不化，無法教育，百姓稱他們?yōu)椤皸冭弧保从廾翢o理?？N云氏部族后裔也有些不道德子弟，他們喜歡吃喝玩樂，貪財求利，百姓稱他們?yōu)椤镑吟选?，即貪婪至極。無德無義的這四個兇惡族群，受到人們的厭惡唾棄。執(zhí)政的帝舜于是打開四面城門，將其流放于邊遠地區(qū)，令其抵御野獸侵襲。廣大百姓為之拍手稱快，認為再無行兇作惡之人了，從而維護了統(tǒng)一局面，穩(wěn)定了社會秩序。

二、克服自然災害，安定群眾生活

文獻記載，在五帝時代的堯舜時期，中國大地上曾發(fā)生了嚴重的水災?！渡袝虻洹吩疲骸暗郏▓颍┰唬骸桑?四岳，湯湯洪水方割，蕩蕩懷山襄陵，浩浩滔天。下民其咨，有能俾乂？’僉曰：‘於！鯀哉！’……帝曰：‘往！欽哉！’九載，績用弗成。”意即堯對部落首領四岳說：“唉！現今洪水波濤洶涌，泛濫各地，包圍高山，淹沒丘陵，人民痛苦不堪，誰能去治理水災呢？”四岳認為夏部落首領鯀治水比較合適。堯聽從四岳建議，對鯀說：“你去全力以赴治理洪水吧?！钡呏卫砗樗拍辏茨艹晒Α！睹献印る墓稀吩疲骸爱攬蛑畷r，天下猶未平，洪水橫流，泛濫于天下；草木暢茂，禽獸繁殖，五谷不登，禽獸逼人。……堯獨憂之，舉舜而敷治焉。……（舜使）禹疏九河，淪濟、漯而注諸海，決汝、漢，排淮、泗而注之江，然后中國可得而食也。當是時也，禹八年于外，三過其門而不入?！薄妒酚洝は谋炯o》又云：“于是舜舉鯀子禹，而使續(xù)鯀之業(yè)。……禹乃遂與益、后稷奉帝命，命諸侯百姓興人徒以傅土，行山表木，定高山大川。禹傷先人父鯀功之不成受誅，乃勞身焦思，居外十三年，過家門，不敢入。薄衣食，致孝于鬼神；卑宮室，致費于溝淢?！鬁世K，右規(guī)矩，載四時，以開九州，通九道，陂九澤，度九山……于是九州攸同，四奧既居，九山刊旅，九州滌原，九澤既陂，四海會同，六府甚修，眾土交正，致慎財賦，咸則三壤，成賦中國?！煜掠谑翘街??！币饧此从滞婆e鯀的兒子禹繼承鯀的治水事業(yè)，禹、益、后稷遵從首領命令，發(fā)動各部落首領、百姓掘土治水，登山勘察，刻木標記，測定高山、大河的位置。禹傷感于父鯀治水失敗受到懲罰，于是總結經驗，吸取教訓，深思熟慮，身體力行，奔走四方，全力治水；十余年來，雖幾次路過家門，皆不愿回家稍事休息。他節(jié)衣縮食，將美好食品用來祭祀祖先神靈；住房簡陋，將建筑材料用于維護水道溝淢。他外出治水時，總是攜帶著測量水平的繩子，規(guī)劃方圓的方尺、圓規(guī)，還帶著測定四季變化的儀器。終于疏浚了各地的河道，修筑起各地湖泊的堤防，測度出各地的山嶺高低。于是各地的經濟、文化獲得發(fā)展，邊境的居民得到安居，各地的山嶺得到開發(fā)，各地的大河得到疏通治理，各地的湖泊修筑了圍堤。大地獲得統(tǒng)一，各地生產、生活資料可互相交流，各地土地共同劃了等級，可以據此慎重征收租稅，以劃定的土地三個等級為標準，把賦稅上交于堯舜所在的統(tǒng)一大地的中心地區(qū)?？傊?，禹治理洪水的成功，安定了百姓生活，整個社會得到妥善治理。

三、革新各項制度，推動社會發(fā)展

《商君書·畫策》云：“神農之世，男耕而食，婦織而衣，刑政不用而治，甲兵不起而王。神農既沒，以強勝弱，以眾暴寡，故黃帝作為君臣上下之義，父子兄弟之禮，夫婦妃匹之合，內行刀鋸，外用甲兵，故時變也?！庇纱丝芍?，我國古代社會進入五帝時代，隨著生產力的發(fā)展，私有制的形成，原始的氏族社會制度正在發(fā)生深刻的變革，以黃帝為代表的五帝適應著這種變革的需要，制定出多項新的制度以穩(wěn)定秩序。《史記·五帝本紀》云，黃帝“以師兵為營衛(wèi)，官名皆以云命，為云師。置左右大監(jiān)，監(jiān)于萬國。萬國和，而鬼神山川封禪與為多焉?！e風后、力牧、常先、大鴻以治民。順天地之紀，幽明之占，死生之說，存亡之難。時播百谷草木，淳化鳥獸蟲蛾，旁羅日月星辰、水波土石金玉，勞勤心力耳目，節(jié)用水火財物。有土德之瑞，故號黃帝”。意即作為部族首領的黃帝，開始建立起親兵衛(wèi)隊，以保衛(wèi)安全并提高自己的實力，設立各種官職，用四季云氣變化情況來命名，軍隊也稱作云師。設置左、右兩個監(jiān)察機構，以監(jiān)督各部落首領是否有違規(guī)行為。各部落和諧相處，可經常祭祀各地山川神靈以安撫百姓。派遣風后、力牧、常先、大鴻四人負責處理民間事宜。他順應四時季節(jié)的變化，探討陰陽運行的規(guī)律，了解養(yǎng)生送死的制度，考察權力存亡的道理。他努力發(fā)展經濟，按季節(jié)播種農作物，馴養(yǎng)動物，并觀察日月星辰的變化，研究水流、土石、金玉的性能，勞心勞力，增加財富，勤儉節(jié)約，避免浪費。他是中華黃土地上養(yǎng)育出來的一位杰出領袖，被百姓尊稱為黃帝。《國語·魯語上》曰：“黃帝能成命百物，以明民共財，顓頊能修之。”作為黃帝族的后裔，顓頊在黃帝發(fā)展經濟、革新制度的基礎上，適應社會發(fā)展需要，對意識形態(tài)進行了重大改革，《國語·楚語下》曰：“及少皞之衰也，九黎亂德，民神雜糅，不可方物，夫人（韋昭注：夫人，人人也）作享，家為巫史。……顓頊受之，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屬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屬民，使復舊常，無相侵瀆。是謂絕地天通?！痹陬呿溡郧?，全社會人人都可為巫，都有資格通達上天神靈，都可借傳達神的旨意宣傳自己的意愿。但是隨著私有制的產生，貧富已有差別，社會地位分了等級，因此人們之間的意愿也必然互相矛盾，彼此沖突，從而在整個社會思想領域造成混亂，難辨是非。為此，顓頊從維護部族統(tǒng)治集團利益出發(fā)，規(guī)定只有名叫“重”的巫師，加上顓頊本人，才有資格通達上天神靈，下傳神靈旨意；又規(guī)定只有名字叫“黎”的巫者，加上顓頊本人，才可祭拜地神，表達民意。聲稱這是常規(guī)，不可互相侵襲，從而剝奪了人人都能傳播天地神靈旨意的權利。顓頊的這個改革，實質上就是把以他為代表的部族統(tǒng)治集團的思想，變成全社會的統(tǒng)一思想，它符合當時所形成的以私有制為主體的經濟基礎的需要，符合建立在等級和階級關系基礎上的社會新秩序的需要，人們意識形態(tài)的統(tǒng)一穩(wěn)定，應是客觀上有利于當時社會進步的舉措。到了堯時期，隨著社會的穩(wěn)定，制定新的歷法發(fā)展以農業(yè)為主的經濟成為必要?！渡袝虻洹吩疲骸皥蚰嗣?、和，欽若昊天，歷象日月星辰，敬授民時?！墼唬骸?！汝羲暨和，期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以閏月定四時成歲，允厘百工，庶績咸熙?！币饧磮蚺汕彩来漓胩斓厣耢`的重、黎部落后裔羲和二族，恭敬上天神靈，根據日月星辰運行變化，制定出正確的節(jié)氣歷法，并傳授給百姓，讓他們按照季節(jié)時令從事農業(yè)生產。經過實踐證明準確無誤之后，堯又教導羲與和說：望你們以三百六十六日為一周期，每三年再置一閏月，以推定春夏秋冬四季為一周歲，并據此規(guī)定百官的職責，使其都能做出大的成績。帝堯禪讓于舜之后，舜又進一步加強了制度的建設?！妒酚洝の宓郾炯o》云，舜命“皋陶為大理，平，民各伏得其實；伯夷主禮，上下咸讓；垂主工師，百工致功；益主虞，山澤辟；棄主稷，百谷時茂；契主司徒，百姓親和；龍主賓客，遠人至；十二牧行而九州莫敢辟違；惟禹之功為大，劈九山，通九澤，決九河，定九州，各以其職來貢，不失厥宜”。意即舜任命皋陶負責刑法，因為他審判公平，人們都很欽佩他；任命百夷主管禮儀，人們互相謙讓，上下有序；垂主管工程，工匠們都做出了成績；益管理山澤，山嶺水澤都得到開辟；棄主管農業(yè)，莊稼生長茂盛，豐收可期；契管理教化，人們和睦相處，彼此視為知己；龍主外事，賓至如歸；十二州的地方長官盡職盡責，各個地區(qū)沒有人敢違抗逃避。當然，禹受命治水的功勞最大，各地的山澤河流都得到治理，劃定九州邊界，各州官員用本地特產繳納貢賦，因地制宜。另外，舜還對他們“三歲一考功，三考絀陟”。意即每三年考察一次他們的績效，根據三次考察成績對他們進行貶降或提級，從而使整個部族議事會成為分管各種社會事務的中央權力機構。《史記·五帝本紀》又云，舜“肇十有二州”。即打破以血緣關系為基礎的部落居住區(qū)，開始建立以地緣關系為基礎的十二個行政區(qū)域，其行政區(qū)劃首長稱為“牧”，直接執(zhí)行舜的命令，從而加強了以舜為首領的中央機構權力。

綜上所述，可知以黃帝為首的五帝，率領廣大部族群眾，克服自然災害，努力發(fā)展經濟，在經濟基礎、上層建筑和意識形態(tài)領域，進行了一系列重大改革，為我國以相對統(tǒng)一的中央王權為特征的新型國家政權夏王朝的建立，奠定了牢固的基礎。這是一個繼往開來的社會大變革的時代，也是一個值得我們后人傳承的開拓創(chuàng)新的五帝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