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度閑吟

李發模（貴州）

1

春夏去也，空留秋月。莫言春紅難割舍，夏綠又離別。痛煞煞，一頭冬雪泛白。

歷經風波，遠離唇舌。從今休言仙鶴腿長，野鴨腳短，人“生”少一還是“牛”，耕耘歲月，埋頭山野。豐產讓他人，欠收予自己，默默咀嚼一把草，反芻如何添上那“一”橫，藥煞心血……

2

“百年除分晝黑，剛得一半兒白日”。再減以煙雨云霧，炎涼各半，才二十五。

吾今七十，以此算式，才十七點五歲。十年是不懂事的孩子，十七近八應該談婚，有繆斯許配詩文予吾，撿個便宜，傾心愛惜。養字句之子女，要當好爸爸，去路遠近，仍需不渝矢志。

3

這圈子，那圈子，鉆進鉆出，紅塵誰曾看破？南山耕，東籬臥，世態人情何曾長久，難作熱被窩。思前想后，遠離是非場所，自我炎涼淡薄。積攢些幽居吟哦，閑閑快活對與錯，若逢人試問，勿須辯白，自足少許夠了，不必爭多。

風清月明紙上有，人前未敢冒尖，晚輩讓坐，且把上席當角落。少啰嗦，收心猿意馬上鎖。

4

拉云入坐，暫停日月如梭。

借月枕，讓晴過，且慢且慢，繾綣閏年閏月閏時，云瞧我閑，我笑云白多。約云數晨昏，別忙別忙，慢慢悠悠時時刻刻，活著，要好活。拉手云天多給人生百年，百年再百年，棄名心快哉，舍利世外樂。

人活一生會有什么是是，什么是非，還會有什么不可？知音三五，食色一二，攜云飄逸千峰萬巒無礙，別說累了，累了且倚山而臥。小花小草任之心寬，袖里乾坤大著哩，醒來再陪鳥啼蟲鳴，笑談夢里炎涼，涌好大的風波。

之后隨云再上高坡，輕盈遠山一座一座，邀星月，慢些慢些，好好陪護日落。

5

兩字功名，三字天地人，四字名來利往，五字人已近黃昏。六七八九十字，寒煙六七，晚鐘八九，歸一禪定問心事——

遠山隱隱，近水粼粼，飛云滾滾，煙花醺醺，香風陣陣去矣，眉卷暮雨紛紛。銷魂遠，黃昏近，飛云黑，老淚熱，紅塵意外，青山眼里，果熟掛枝，已是他人之癡。

長吁一聲：室內燈滅，屋外還風月。

嵯峨峰頂萬疊云，誰扶牛犁，澆些雷雨。天邊霧歇巖穴，白鷺一行已飛去……

6

驟雨過，趁綠肥紅瘦張羅，邀朋對坐，聽高樹提攜鳥語，聞近犬與蟬唱和。濃蔭下，陽光呵呵笑了，熱少涼多。

涼多，涼多，且看青峰仰采碧空，鳥啼下種，霞染山花映日紅，泉流入庫潛魚肥，清風洗翠蔥籠。尋蹤山里人家，借曲徑，通靈莊周夢。

7

鳥啼莫淘氣，聲聲鬧無際，怕不怕，我拉霧低垂，關你禁閉。

開門，開門，鷓鴣與杜鵑互喚，一聲東，一聲西，抖落些兒露滴：“哥也，妹哩”；“不如歸去”，“不如歸去”！霧散幾朵花色著迷，誘我望眼，潑浪蟬鳴，淹人入綠。幾聲笑談，又被清風握著，掉進幾泉嘻嘻哈哈，濺濕花枝。

問草木名姓，青綠一洗無余，披星戴月昨夜出發，一聲雁過，半竿旭日……

8

這枝燦，那叢爛，不知羞澀，燦爛占山為王。閑，這朵才含苞，開，那枝已艷艷，翻山越嶺紅至山居門前，峰嶺仰天長笑，映一天朝霞，也斑斑斕斕。

紅日貼出告示，幾車游客停駐山灣，吐出穿紅著綠，這個知己，那個紅顏，拍攝山野榮宗耀祖，笑煞天上，來此人間。

天也留戀，俊俏臉兒顯現，恰似朵朵花兒，香風拂池水，幾朵白蓮恍若前緣，借助風吹，悄悄兒偷看兩頭白發動色，一半兒煙遮，一半兒入禪。寵花枝，忘了榮枯事，伴枝隨花瓣，思凡香遠，兩個風月神仙。

瞧，一樹花開獨占山高之龍頭，俯望一片花海天地間，想是狀元：白，也耀眼；紅，也耀眼。

9

漂木隨波逐流，落葉糊涂放蕩，漂木與落葉之上，幾只螞蟻經歷滄浪……

云在高空空說潔白，天映綠水跳高崖狂妄……

誰言荒唐，誰在悵惘，放下身心，釣叟農夫各忙風清日朗。彎腰心無愧，過河腳穩浪平，擁此金山銀河，不問誰誰留美名，且說舒心，是看了飯碗，鮮了魚湯……

僧人過此，給神樹掛紅……

飛瀑之下，另幾只螞蟻擺渡，在風口浪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