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身術

熊志彪

兩地書

釜山的雨季略顯優雅，并沒有

風雨摧折樹木的構圖，食堂的落地玻璃上

掛著好看的水珠，窗外水霧蒼茫，圈出生活的留白

安靜地用餐，寡淡的肚腸空出雨打芭蕉的余味

落在窗外的雨一次次移步室內

穿過一張水簾的濾網，降落在我的南方小城

灰暗的天空如同一頁起皺的手稿

掏出皺巴巴的煙卷，點燃一截危險的想法

黑暗中，世界的呼吸趨于平穩

尋求共振的鰓凝神，屏氣，深潛

不論是在南昌還是釜山，我一次次在淺水區嗆水

跪下的雙膝，讓我得以一次次重新站立

折 紙

在記憶的船擱淺之前，我們總是重申

一些重要的時間節點，強調

某些本該破碎在礁石上的細節

時間的海浪一味地折紙，折出

晨曦中散溢橫流的泡沫，一遍遍

沖刷，春日的火焰和舊秩序

如果天空和云層失度

心間的鶴偶爾折翼，是否

也能爭渡滔滔大海

海水在沙丘上，一次次堆疊出

龐然的錯落和無序，又在無言中

折出愛情的謹小慎微

島

海風逡巡，時時掀起波瀾

而使刀口卷刃，往事的潮頭

一次次拍打堤岸，削出陡峭的森嚴

海平線上斜照垂落，被打碎的

猩紅雞蛋，正灌滿傍晚發燙的時刻

浩浩湯湯的海水，圍困住一頭倦獸

鎖鏈直抵深海，孤絕的燈塔

被視為燈籠魚伸出大海的一部分

路過這世界的船只依次觸礁

人們從哭聲中

細心辨認塞壬的歌聲和音色

我的心是一口小小的池塘，煙霧

封鎖了航道，荷花兀自零落

浮萍一道開。漆黑的夜色中

我的燈塔又亮起煙蒂般的火星

未曾知曉這黑暗中的旅人

是隨手劃亮一枚火柴

還是駛向心間的孤島

讀心術

平日里，無論他們怎樣

慷慨地暴露后背，或是用托盤

呈上心頭結出的秘果

我都無意管窺別人生活的豹紋

只是一次次，我試圖從你

翕動的嘴唇中，讀出你心上

泛起的波紋，讀出激起漣漪的木槳

以怎樣的姿勢和角度，劃破你

綢緞一般的水面，甚至水聲

也讓我抓住了懸崖上垂下的藤蔓

一下子，你的脈搏如葉脈一般變得清晰可觸

你的呼吸也有跡可循，我只是

一次次試圖從只言片語中，讀出你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