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才妃 于玥晗
科研遠沒有看起來那么光鮮,每天都是在和瓶瓶罐罐打交道,要耐得住性子坐“冷板凳”,還要接受付出得不到回報的事實。
“什么是天然藥物?”倘若問如今的中學生,隨著屠呦呦以青蒿素獲得諾貝爾獎,也許有人能回答一二,但是擱在20多年前,還是中學生的戈惠明是難以回答這樣的問題的。
可戈惠明卻認定了一個“不錯”的大方向。上世紀90年代,學界流行著一個口號——“21世紀是生命科學的世紀”。他因此考入南京大學生命科學學院,對于他來說,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敲開生命科學的探索之門。
如今的戈惠明已是南京大學生命科學學院教授,天然藥物的發現與合成是他的主要研究領域。不久前,他獲得了第十六屆中國青年科技獎,成為江蘇省入選的八人之一。
“很多生科院的本科男生,都和我當時很像,懵懵懂懂,女生一早就做好了職業規劃,可我們男生還在想以后要干嗎,是先找個地方實習,還是去跟‘大拿學習一下?”回憶當初的青蔥歲月,戈惠明笑笑說。
“進入南大后,我非常受益于南大‘厚基礎、寬口徑的本科教育培養的模式,在生命科學學院除了學習生命科學知識,還學習大量的化學、藥學等學科知識,為今后從事化學和醫藥生物交叉的研究工作奠定了較好的基礎。”從本科階段他就進入教授譚仁祥的實驗室,進行天然藥物化學方面的研究,如今已在這一領域深耕近20年。
再讓他解釋什么是天然藥物,已是朗朗上口。“天然藥物化學,簡單來講,就是從植物、微生物等自然資源中尋找有用的活性分子。諾獎得主屠呦呦從黃花蒿里分離出抗瘧疾的青蒿素,便是這一研究領域的重大發現成果。”戈惠明表示,這個領域是一個比較古老的研究領域,傳說中的神農嘗百草其實就是非常樸素的通過人的味覺來“研究分析”植物成分的故事。
博士畢業后,戈惠明留校任教,繼續在傳統天然藥物化學研究領域探索。一次報告會上,有發言者提出:“生物可以天然產生復雜分子,那么,人如何通過合成的方法復制分子?”此問一出,立刻點燃了戈惠明的興趣。彼時已是副教授的他求知若渴,加入教授姚祝軍的課題組,尋找答案。
“在這里我學會了站在‘人的角度,通過化學方式合成天然藥物。”戈惠明坦言,從生物學到有機化學的跨度雖然很大,但這種多學科的交叉融合對完善知識體系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有了化學基礎后,戈惠明又興沖沖地回到了他的老本行。他開始重新思考“小小的微生物是比人類更杰出的化學家,一個細胞在常溫、常壓的條件下,通過酶的催化,是如何精準地合成異常復雜的化學分子”。他因此前往美國Scripps研究所教授Ben Shen的課題組,進行天然藥物的生物合成研究。
“以前我關注更多的是微生物里有什么成分,但這些成分在生物體內是如何形成的、生物體中產生藥物分子的相關基因是什么、有多少酶參與其中的合成、具體的步驟和機制是什么,我都不清楚。如果能闡明這個過程,進一步為我所用,師法自然,或許能更高效地生產藥物成分。”在這個美國最好的實驗室之一,他找到了更上一層樓的“鑰匙”。
“剛開始的兩年基本上沒有任何成果。”回憶起當時的研究過程,戈惠明坦言,科研遠沒有看起來那么光鮮,每天都是在和瓶瓶罐罐打交道,要耐得住性子坐“冷板凳”,還要接受付出得不到回報的事實。
“有沒有哪一刻想要放棄某個課題?”
“會有這樣一閃而過的想法,這很正常,不僅自己有,學生也會有。但是,我非但不能表現出來,還經常得給學生打氣,‘科學研究就是探索未知,好比爬一座從未有人涉足的高山一樣,需要有夢想——登頂,這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況還得自己想辦法闖出一條路。”殊不知,戈惠明給學生打氣,也是給自己打氣。
他把化學合成比作“造房子”。“我們的目標就是造出和自然界一模一樣的房子,有時候‘地基都打好了,卻發現完全錯誤要推倒重來,這種心情就像是‘坐過山車。”
遇到坎兒或實在太疲倦的時候,平時惜時如金的戈惠明就會掏出手機,看個相聲、聽個脫口秀,或者干脆出門跑跑步,利用碎片化的時間,“換一換腦子”。回到辦公室,又有不一樣的體會。
“從事科研工作要有興趣、有韌性、有夢想。總的來說,科研的過程是個令人興奮的過程,當然偶爾也會有失落的時候。”戈惠明說,就是在興奮、失落的循環往復中,他的科研成績越來越亮眼——在《自然》等雜志上相繼發表文章。
南京天氣晴好的日子,戈惠明和學生們相邀到湖上劃船。這樣的活動一般請學生組織,戈惠明是積極的“參與者”。
一有時間就和學生打成一片,這也是戈惠明師門的傳統。科研之余,他經常組織學生們團建,聚在一起“吃吃喝喝”。
“自己做學生的時候,我的導師們都有很繁重的科研或行政工作,但是一有空閑時間就會找我們商量課題、出謀劃策,他們對科研的專注深刻地感染了我。”戈惠明說,自己求學路上遇到了三位令人敬重的教師,他想把導師的優秀品格傳承下去。
戈惠明一直秉持“以理服人”的理念,與學生在討論中平等對話,一起“頭腦風暴”。遇到學生之間有摩擦的情況,他還會給學生分配共同任務、化解矛盾。
“有1%的希望就要盡100%的努力。”提到戈惠明,王凱標首先想到的就是這句話。作為戈惠明回國后帶的第一個博士生,已經畢業的王凱標表示,在戈惠明的鼓勵和鞭策下,自己無論是在科研上還是在生活上都受益匪淺。
“最遺憾的是看到一些很有資質的學生,因為不夠努力最后一事無成。”戈惠明認為,對于像南京大學這樣的“雙一流”高校來說,應該有一個目標,就是培養未來的科學家。
“不敢說要在天然藥物領域做多大的貢獻,但我期望能夠做一些有意義、有用的研究回報社會。”作為導師的戈惠明感到身上沉甸甸的責任,只有親身示范,才能培養出一批優秀的科研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