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波
人間書,多為詩人所見所思所感在詩歌中的投射,他們立足于日常經驗,或領悟,或變形,或“越界”,總之,要在一種價值判斷中逐漸靠近詩意的可能。“人無詩意,水也不愛在大地上旅行”(《治水》),我想這也就是“人間書”這一輯詩作更能讓我們獲得共鳴的原因,它們是詩人對人生有感而發的創造,從觀察到體驗,從想象和啟悟,皆通向對生活本身的詩性提煉。
為人生的寫作是詩人進行語言創造的前提,從生活出發,詩的感覺才有現實依據。曹東將筆觸對準鄉村匠人,他的觀察是基于對某種記憶的畫面感呈現,當其訴諸文字時,他敏銳的感覺被陌生化,瓦匠和制作棺材與鼓的木匠才會被賦予一種神秘感,“制鼓的木匠,經常坐在黃昏的搖晃中/激蕩的鼓聲騎在光線上面奔跑/種進夜色柔韌的底部。”這種帶有歷史感的書寫,更像是對逐漸喪失的傳統手藝的憑吊,這凸顯了詩人由個體感受通往公共經驗的努力。陳倉的《市井人物》同樣是對被我們所忽視的街邊石頭和干凈火焰的重新發現,這人間慣常之物,也許只有敏感的詩人方可捕捉其內部隱藏的秘密。多元的人生體驗才能構成豐富的人間書,在悲欣交集中更清醒地認知自我,“我必須善待自己/善待這些一直陪伴著我的隱疾”(《善待自己》),這看似疾病給人帶來的徹悟,實則是詩人對人生抱有了更平和的態度。
我從有些詩作中隱約看到了包容和妥協,多體現為“人到中年”的無奈。人間書也可能是時間之書,詩人在時間流逝中看到了人生的變化,雖然“萬物有流逝之美”,但“我需要重新抓住流逝者的美學”(《流逝》),在重塑普遍的時間之美時,也當看到萬物各自的主體意識,此為詩人的階段性使命。而時間所帶來的壓力也會呈現出復雜性,特別是由記憶構筑的生活多是沉甸甸的,有時“令我舉步維艱”,可“依舊要背負它前行”(《記憶》),無論多么艱難,仍要直面前行,用愛和行動來化解生活之難。不管是“與母親散步”(《與母親散步》),還是放下手機去探尋三坊七巷“深處的故事”(《三坊七巷》),甚至懷念一件空衣服(《空衣服》),這些人間之事都值得記錄,它們內部暗含著“愛的力量”,也關涉人性和靈魂豐富的維度。
詩人們在文字里表達對生活的感喟,這是靠近真相的一種方式,人間書得以成立,也就是以透視人生作為精神底色,暢言感受,表達情懷。詩人們的獨語或告白,都是在和生活對話,即便遭遇困惑,又何嘗不是人間書寫的內在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