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候鳥就在背后（組章）

成 路（陜西）

初雪。黃河及河西岸

行侶把眼光從舷窗扔出去，讓其閉合冥想

不管不顧的陽光，舔蝕著初雪及雪下的黃河雪下的河西褶皺

行侶，以飛機掠過的天空為廟，敲碎心中的經文

肥沃太陽黑子的后背。他鄰座嫵媚的女子是另一個黑子

我的孤門你何必敲響

母親生我喊出最后一聲陣痛時，父親便用鋼水很好的剪刀

剪斷了我的臍帶

父親是北方小鎮上的居民

他一定沒有見過

放風箏的人兒手捉斷線仰望空空天的沮喪

可他知道——

把孩子的半截兒臍帶和胎衣埋進大地深處，是掩藏，是解開系絆

昨天，我身上沾著異鄉灰塵

向年邁的父親

討要埋葬我半截兒臍帶和胎衣的大地

可他卻說——

你乘坐國際航班的登機牌上不會留下我的指紋，我的孤門你何必敲響

青衣，青衣——題照片《孤獨的旅者》

今夜，北方清冷，等待著雪或者風

我圍火爐而坐，看著南方傳來的照片，看著青衣

青衣在詢問冬陽，何以不阻止風，趕著海浪

把跟隨她的北方影子驚嚇

而鞋子，一雙鞋子似欲翔的白鷗

向著海上廣大的天。青衣，青衣，如標燈守著海的心

借電影臺詞：看著鏡子——和崔完生《成路》意，兼贈一二位朋友

去田野，我平視遠方，天空靜藍，如鏡子

我對自己說：一只候鳥就在背后

冬季，它會噙著火山的熔漿，給北方的孤山取暖

我又對自己說：候鳥飛臨

是夏季，用喙，把谷物一粒一粒地從倉庫里搬出來

如布陣，也是陣中的生長標識

假如，我便是那只候鳥

會以翅翼，把火山的熔漿扇得和寒流攪混在一起，如兄弟

我是那只候鳥，誰是谷物？

鏡子里的我，勻出了臉面做生長標識，送給暗處的鳥喙

靜藍的天上，有太陽

雖如鏡子。但里面的我，僅僅是一個人的想象

盡管這樣，我還是會對著鏡子：立正、鞠躬

拍拍自己松弛的皮膚，然后背誦一部電影的臺詞——

看著鏡子，說：詩人模擬生活

也是在欺騙生活。其實，詩人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