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宇，胸中藏著一團火

李雨瀟

2010年，江潭市。地鐵三號線新城文化廣場站外，一個頭發凌亂、身形清瘦的中年男人，身邊立著一個黑色的大行李箱，他一仰脖喝下一罐子啤酒，喘了口氣，好像下定了什么決心一樣，拖著箱子往地鐵站里走。

12集網劇《沉默的真相》開篇一幕，就是這個看似粗笨莽撞的男人，在地鐵站被安檢人員質詢，他在驚慌之下掏出一個類似遙控器的裝置，大喊：“我這有炸彈！”

懸疑推理劇的第一集最能“抓人”。3個月前，愛奇藝迷霧劇場的懸疑神劇《隱秘的角落》第一集播出，斯文教師張東升在觀眾心里留下的陰影還沒散去，同為紫金陳小說改編的網劇，《沉默的真相》再次不留情面地承包了觀眾的“駭點”。推理劇集有時容易“爛尾”，但這部劇完結，豆瓣評分穩穩地停留在9.2分，比《隱秘的角落》還要高。

給自己營造一種孤獨感

《沉默的真相》中，最令人唏噓的，是江陽為了調查一樁舊案的真相，與勢力盤根錯節的犯罪團伙糾纏7年，舍棄了事業、家庭。

最初拿到劇本時，白宇躺在床上一口氣看完，讀完以后感到“很壓抑，像胸口壓了塊石頭”。為了演好人物，白宇把自己鎖在酒店房間里，給自己營造一種孤獨感：“調查案件過程中，很多伙伴中途退出了，就他一個人堅持著。”

“我有好多次都想勸江陽放棄，他每一個階段的堅持都有原因，但歸根結底是一顆赤子之心，他的心中是有一團火的。”白宇說。

劇中有一場戲，是出獄后的江陽因為丟了錢包而崩潰大哭，有不少人在網上討論：為什么江陽會因為丟了幾百塊錢而哭得那么傷心？“他當時的感情很復雜”，白宇想了一會兒，對《環球人物》記者說，“他哭的是之前所有的經歷，錢包是一個引子，是崩斷那根弦最后的力量，既是一種發泄，也是想要重新站起來的一種爆發”。這場戲拍完以后，白宇覺得很過癮。

《沉默的真相》原著小說名叫《長夜難明》，很多網友看過劇情后在白宇微博下留言：長夜雖難明，但有人燃燈奔走。原著作者紫金陳也默默追劇，看完后在微博上寫道：“剛剛追完《沉默的真相》全集……演員演技都很好，尤其是白宇哥哥的表現，是會拿獎的好。最近我不用賣書了，因為小說銷量下周開始就會爆了。”

西安人不管到哪兒都不能不吃泡饃

演完江陽，白宇覺得壓在心頭的那塊石頭沒了，但石頭沒了以后，內心又空落落的。這種狀態一直持續了一個月，直到他回到老家西安。老家西安像是白宇的精神補給站。“只要一有時間，我就想回西安”，一回西安，燒烤、泡饃、臊子面就都得安排上。從出道開始，白宇就把“西安人”的標簽別在身上顯眼的位置。有一年跨年晚會，他唱了一首《西安人的歌》：西安人的城下是西安人的火車，西安人不管到哪兒都不能不吃泡饃……大概能粗略概括他對這座城市的感情。白宇會在直播中為西安特產帶貨，還積極參加和家鄉有關的公益活動，比如邀請陜西鄉黨、一對抗疫夫婦吃油潑面。不僅如此，他甚至還會在微博上寫詩，聊表鄉愁：“細雨紛落新長安，舊人故游尋舊魂，不知覺味幾何識”，對西安的深厚情結濃得溢出屏幕。

1990年，白宇出生在西安。高中那會兒，他成績中等，但有點“藝術細胞”，高考前就去學習播音主持，結果老師對他說：“白宇啊，我覺得你還是適合學表演。”上了大學以后，活潑爽快的個性讓白宇很快成了同學間的組織者。到了大二，班里票選班長，白宇憑借好人緣被“眾投出線”。當了班長以后，白宇心態上起了些變化，覺得自己該給大家做點樣子，日常的表演課、小作業，都不敢怠慢。這一投入，熱情被培養起來了，也找到了當演員的樂趣。

白宇的家庭是慈母嚴父的配置，當初想學表演，母親投了贊成票，父親不置可否。在中戲的4年里，白宇參與了三部話劇大戲，演了兩次男一號。2011年，演《桑樹坪紀事》的時候，白宇專門把父母請到了現場。話劇背景設定在西北農村，臺詞用陜西腔念白。這出戲得到了父親的首肯，白宇在臺上演著戲，時不時還能聽見從觀眾席傳來父親的笑聲。

畢業那年，北京人藝招演員，同屆的同學都去面試，就白宇沒去。他也不著急跑組試戲，好像沒有被畢業找工作的緊迫感裹挾。他給自己留出了幾個月時間，想要好好放松休息一下：“我想得比較少，不是一個特別喜歡規劃的人。”后來，經一個摩托車車友介紹，白宇進了一個網劇劇組試戲。

“全人類最老的‘90后”

之后白宇遇上了一部讓他飛躍的戲——《少帥》。戲份不多，卻學了不少。“一直趴在組里，琢磨前輩們的表演，那5個月確實讓我沉下來了，”白宇說，“雪健老師給我的沖擊太大了，生活中樸素，鏡頭前氣場十足，讓我看到了一個真正的演員怎么工作、怎么生活。”白宇從小隨遇而安，沒什么必須完成的目標，在《少帥》劇組讓他感覺遇上了演藝事業的燈塔，目標隱隱約約地出現了。

真正讓白宇走紅的，是都市奇幻劇《鎮魂》。架空背景下，白宇飾演的特殊調查處處長趙云瀾，帶領團隊驅逐邪惡勢力，守護“人地兩界”和平。趙云瀾是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圓滑社會人，嘴上說的話和眼神透露出的神情完全不一樣。這部劇在2018年暑期走紅，白宇一下子知名度暴漲，心里卻有點慌。“很客觀地講，《鎮魂》并不是一部完美的作品。”白宇在微博上寫道，這部劇播完后，他發表了一篇千字“小作文”，向角色告別，也向劇組和粉絲道謝。

與此同時，外界的關注也越來越多。最紅的時候，白宇一邊跑《鎮魂》的宣傳，一邊在《紳探》劇組里拍戲。那部戲拍攝期間，他感受到少有的壓力——最直觀的反應是脫發，頭發一把把地掉，這對向來心大的白宇來說，是不常見的體驗：“外界的干擾太大，整個人浮浮沉沉的感覺，沒辦法靜下心來。”

后來，白宇進了電影《銀河補習班》劇組，在里面飾演鄧超的兒子、后來成為宇航員的馬飛。其中一場戲，為了拍攝馬飛從船艙里走出來的鏡頭，白宇要倒掛威亞營造失重感，身體的不適一度讓他非常緊張，“每一個鏡頭都覺得可以再好一點”。去年白宇看到了《銀河補習班》成片，直到那一刻，他腦子里一直繃著的弦才終于松了，“一切都值了”。

白宇一直喜歡留胡子，高三那年就把胡子蓄上了，這習慣一直保留到現在，乍一看讓人覺得“叔氣十足”，他還因此被調侃為“全人類最老的‘90后”。這些他都欣然接受，被粉絲叫“白叔”也無所謂，毫無偶像包袱。生活中，他也活得比較“糙”，穿個人字拖，配上短褲背心就能出門，“圖一舒服”。

作為第一批跨入30歲門檻的“90后”，白宇沒感到年齡焦慮。30歲帶給他的是比從前更篤定的心態——做喜歡的工作，又能自食其力，有這兩點他就很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