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佑峰
落日下
河水瘦若琴弦
大地的黑袍子,又舊了幾分
那些低矮的草垛啊,炊煙啊
倒影一樣,從童年伸了過來
落日把云谷寺的影子拉得很長
但沒長過誦經的聲音
四周的松樹和群山一樣
沉默著,在落日的余暉里靜立
只有寺外下山經過的羊
咩咩叫著,驚起了鴉群
面闊三尺,深只一尺
因袖珍型的土地爺是泥巴塑造
年深日久,面容已經顯得黢黑
嗯,在北方,好像每個村子都會有這么一個標配:
誰家死了先人,執事之人往往會在這里喝止住孝子的哭聲,
吹響長號、進行繁文縟節的儀程
后來父親在城里去世,喪事從簡
當時除了痛苦,我還總覺得有一些隱隱的不安
現在想來,那一定是,因為欠了父親一個土地廟前的葬禮
我喜歡花好月圓這樣的詞匯
喜歡笑臉:孩子的,或是老人
我喜歡大地上茂盛的莊稼,果園里累累的果實,掠過長空的雁影
喜歡看秋風里的蘆葦,白茫茫的,在月光下一起把頭低垂
早幾年,我喜歡外出,交友、看遠方的風景
多么傻呵,不是在家陪著愛人,打開柴門、再掩上柴門
谷風蕩開云霧,泰山
有一刻露出了它的真實面容:
流水從巖上垂下,松濤從山后傳來
沿著盤山石道
我看到普照寺,已被我們遠遠甩在來的路上
山民好客,問客從何來
翟鎮?新泰?還是更為遙遠的徂山之陽?
茫然間我竟難以作答
如山下禮佛時
我曾把塵世的幸福寄望于一把微弱、單薄的香火
極目山頂
我卻更愛這些巖石堅硬、罡風吹越關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