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頭人和稻草人

李暢

天正在下雨，木頭人艱難地從泥里拔著腳，想找一個地方避雨。前面有一個黑乎乎的身影，似乎也陷入泥里。

是一個稻草人，她早就被淋濕了。

木頭人將稻草人拔起來，背著她一步一步向小木屋走去。到小木屋，坐了一夜。天亮了，聽見茂盛的太陽光叫醒樹葉和露珠，他們便走出屋子。

“昨天，謝謝你。”稻草人對著木頭人說。“不用謝。”木頭人憨憨地笑了，稻草人也笑了。陽光非常溫柔，帶走了泥土里的水。

“糟了，泥土都干了我怎么站到土里去？”稻草人蹦著向她看護的那塊稻田奔去。不一會兒就到了，用力向上一蹦，又用力向下一沉，就把腿陷進了泥土里。她回來得非常及時，剛好趕走一群要落下吃稻谷的麻雀。

她跳起來用的力氣太大了，以至于她的腿斷了一樣疼。

木頭人彎著腰，扶著腿，氣喘吁吁地停在稻草人面前。稻草人急忙在木頭人直起腰前把疼出眼眶的淚水擦去。

“你跑得也太快了，你的腿沒事吧？我昨天看下半截已經有些發黑了。”“沒事，你看我趕走了一群麻雀。”“你真厲害。”木頭人開心地笑了。他們的笑聲吹過每一塊稻田，稻草人站在地頭守護著稻田，而木頭人則奔跑在窄窄的小路上守護稻田。

稻草人不斷望著天上。

“下雨了，你的腿怎么辦？”木頭人不想下雨。他害怕再下雨稻草人的腿真的就會被泡斷的。

“不下雨怎么行呢！你看看這些禾苗，都枯了。”稻草人很著急。

終于，風吹來了烏云。“我們去小木屋吧！”稻草人想要從泥土里拔出腿，木頭人連忙去扶著她。

“咔嚓！”閃電打亮了半邊天。稻草人終于在木頭人幫助下跳出了泥坑，他們在雨勢大起來之前進了小木屋。

一場大雨讓禾苗喝飽了水。

雨停了，稻草人蹦著回到稻田。木頭人看著稻草人發黑且沾著霉點的腿，慢慢跟在后頭。

夜里，木頭人睡著了，稻草人慢慢彎下腰揉著腿。“咔嚓，咔嚓，咔嚓……”稻草人聽見了她熟悉的聲音，是老鼠又在啃禾苗根。

木頭人睡著了，她不想吵醒他。

稻草人不斷向上拔出自己，腿好像有點疼，她又用力向上一拽，卻一下子撲倒在地上，“咔嚓！”她又聽見了這個聲音。她立刻爬起來，以為這聲咔嚓又是老鼠在咬禾苗。稻草人跌跌撞撞地往前蹦，腿卻抽了筋一樣把她晃倒在地上，老鼠被嚇跑了，稻草人卻疼得暈過去。

清晨，木頭人醒了卻沒有看見稻草人，他急忙四處尋找，看見稻草人趴在禾苗里。“你的腿！”木頭人低聲驚呼，跪坐在稻草人旁邊。

稻草人的腿斷了，那一截發黑發霉的地方斷開了，現在她的腿像鋸齒一樣。木頭人不忍心把稻草人喊醒，他害怕稻草人看見自己的腿斷了。木頭人決定把稻草人的腿修好。他忍痛卸下了自己的一只手臂，裝在了稻草人的腿上。

烏云越來越沉了，雨就藏在后面。

木頭人又卸下了自己的腿，做成長桿。雨絲云一樣飄下來，木頭人繼續拆著自己，他把背、肚子全都拆開了，做成了一把傘。

“啪嗒、啪嗒。”雨滴在稻草人的臉上，把疼暈的稻草人砸醒。“又要下雨了。木頭人，你趕緊去小木屋避雨。”稻草人一邊站起來一邊朝稻田那頭喊，“腿怎么不疼了？”她低頭一看，腿被包好了。她也看見了木頭人。

“你這是怎么了？”稻草人看見了變成傘的木頭人。“快要下雨了，你趕緊把我裝在木桿上。”木頭人忍著疼咧開一個笑容。

雨掉下來，夾著稻草人的淚滴。

//摘自2020年8月3日《中國青年報》，本刊有刪節，夏希/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