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深深藍

三文魚

1

江小果身高1米6，體重65公斤，說起自己只是微胖的時候有點心虛。早上她在食堂買手抓餅的時候，就被食堂阿姨調侃了：“小妹妹，你買三個手抓餅吃得完嗎？”

江小果很不服氣： “ 其中一個是給我朋友帶的，我自己只吃兩個！”

食堂阿姨笑得更開心了：“喲，你只吃兩個呀。”

我吃幾個手抓餅跟您有什么關系？江小果很生氣，就把這件令人惱火的事情講給了任琦琦聽。

“從今天開始，我一定要減肥。”江小果氣呼呼地說。

“你每天都說要減肥，我以為這是你的口頭禪呢。”任琦琦說。

江小果聽了，不服氣地“哼”了一聲。

“你看到何宇然發在班群里的消息了嗎？元旦的時候班里要舉行晚會。”說完，任琦琦打開手機開始選購小裙子。

江小果沒有這方面的興致，畢竟那些精致的裙子再好看，她也穿不進去。

到了元旦晚會那天，江小果到得比較早，班長何宇然正在布置教室。見到江小果，他立刻拿來一盤水果糖交給她，讓她在晚會結束的時候分給大家。

不一會兒，穿著連衣裙的任琦琦來了，她拿起講臺上的節目單，皺著眉頭說：“都已經是大學生了，這些表演也太小兒科了吧。”

“有一個壓軸節目，包你們滿意。”何宇然回答。

當身材頎長、長相帥氣的外聘嘉賓席漠出現在舞臺上時，江小果瞬間就懂得了“壓軸”的含義。

席漠表演的是街舞，只見他踩著節拍，動作行云流水，舉手投足間都散發著魅力。江小果看著席漠，感覺自己的心跳似乎也在隨著他的動作打著節拍。

節目結束后，江小果挨個給大家發水果糖。當她走到席漠的身邊時，席漠正在和一個穿著短裙的女生聊著天。

“請吃水果糖。”江小果盡量用甜美的聲音對席漠說。

席漠看到江小果，擺了擺手說：“謝謝，不用了。”然后馬上轉過頭繼續聊天。

一種從未有過的挫敗感涌上江小果的心頭。那天，江小果沒有吃晚飯。回到宿舍，她虛弱地躺在床上，對任琦琦說：“這次我一定要減肥成功！為了席漠。”

任琦琦笑了起來，說：“席漠的魅力有那么大嗎？我明天要去步行街買衣服，席漠好像也要去那邊路演，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江小果連連點頭，這時，她的手機“叮咚”一聲響。“明天張老師要搬辦公室，有空的同學過來幫幫忙呀。”何宇然在班級群里說。

過了很久，都沒有人回復他。江小果有點同情他，但也只是想想而已，畢竟她也不想放棄再次見到席漠的機會。

2

第二天，江小果果然在步行街見到了席漠，令她沒想到的是，任琦琦竟然和席漠認識。

“琦琦在轉專業之前和我是一個班的。”席漠解釋道。

席漠見到她們倆專門來捧場很高興，結束之后請她們去奶茶店喝奶茶。江小果喝著甜甜的奶茶，看著對面的席漠，覺得像做夢一樣。

“江小果，你不是要減肥嗎？少喝點奶茶。”任琦琦笑著瞥了一眼江小果肚子上堆積的肉。

席漠也跟著笑了起來。江小果覺得一點兒也不好笑，她把奶茶推到桌子邊上，沒有再喝。

“小心一點啊，輕拿輕放。”奶茶店門口傳來聲音，江小果看過去，發現有人正在搬運奶茶原料。她突然想起了何宇然，不知道他幫老師搬辦公室搬得怎么樣了。想到這里，江小果跟任琦琦和席漠道了別，向學校跑去。

何宇然見到江小果過來幫忙有點驚訝，但很快露出開心的笑臉，說：“謝謝你呀。”

那天，他們倆在辦公室點了外賣吃。沒有人用挑剔的眼光看她，也沒有人故意說一些調侃她的話，江小果吃得很開心。

第二天，江小果走在回學校的路上，一個女生遞給她一張傳單：“學舞蹈減肥瘦身，提升氣質，可以免費試課哦。”

江小果接過傳單，抱著試一試的心態走進了舞蹈教室。教舞蹈的老師很溫柔，不一會兒，江小果就學完了一支舞。雖然很多動作不太到位，但是她已經很滿足了。她看著鏡子里那個跟著音樂起舞的女孩，覺得自己的自信心仿佛在一點一點地增長。

江小果很開心，回到宿舍把這件事情分享給了任琦琦。

任琦琦說：“期待你的精彩表演啊，到時候我給你化個妝，效果一定更好。”說完就和室友們笑成了一團。

江小果卻笑不出來，她只是想跟任琦琦分享一下，這是自己開心的事情，并不想要做一個逗人開心的小丑。

3

從那以后，江小果就很少待在宿舍了，大部分的時間在舞蹈室練舞。一個月過去后，江小果驚喜地發現自己瘦了15斤。

月底，學校要舉行運動會，班長何宇然在群里發通知：學院要組建一個啦啦隊，希望會跳舞的女生踴躍報名。

“小果，我們一起排一個節目去報名吧。”任琦琦親熱地對江小果說。

江小果很開心能夠和任琦琦重歸于好，馬上答應了下來。報名那天，江小果舞蹈實力過硬，任琦琦現學現賣，最后兩人都成功入選啦啦隊。

團購舞臺服裝時，任琦琦說：“小果，你最近真的瘦了好多，和我們一起買小碼吧。”

江小果聽到任琦琦這樣說，很高興，但她還是覺得自己買中碼更合適一點。任琦琦聽后點了點頭，下了訂單。

運動會的前一天，衣服才運送過來，江小果把衣服拿在手里，驚訝地發現是一件小碼的。

“估計是店家發錯了吧。”任琦琦瞥了一眼江小果說。

運動會那天，江小果不得不穿著這件小碼衣服完成了表演。

“小果，你穿著很合適呀，緊身衣就是這樣子的。”表演結束后，任琦琦笑嘻嘻地對江小果說，然后從她身邊跑開，和別的女生說笑去了。

何宇然在操場邊擺了一個飲料小攤，他見有人在江小果的背后指指點點，發現江小果衣服后面被撐得裂開了。

“江小果，你能來幫我賣飲料嗎？”何宇然叫住了她。江小果欣然答應了。

“今天的太陽好曬啊，這件外套給你用來防曬。”何宇然拿過一件外套給江小果。

江小果回到宿舍才發現她的演出服破了。她很難受，不只是因為自己的粗心，更因為輕信。

江小果把那件破衣服扔進了垃圾桶，然后從宿舍搬了出來。

4

第二天，江小果去學生會辦公室找何宇然還外套，何宇然正在做學校宣傳片的策劃。

“高考生不久就要填志愿了，可能需要你們啦啦隊出鏡，來吸引粉絲哦。”何宇然說。

江小果聽了，覺得很有必要趕在拍攝前再瘦一點，于是一有空就泡在舞蹈室里練習。

江小果所在的舞蹈機構和另一家舞蹈機構舉行了一場小型的舞蹈交流會，她沒想到會在交流會上再一次遇見席漠。

席漠一時間沒認出她，當他知道江小果就是之前那個胖女孩時，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為一直在堅持跳舞，所以瘦下來了。”江小果面對席漠熱情的眼神，有點不好意思。

“你已經跳得很好了，但是重心有點不穩。我們舞蹈室有一個平衡木，是用來鍛煉平衡能力的，你可以去試試。”席漠發出邀請。

江小果便跟著席漠來到舞蹈室。站在高高的平衡木上，江小果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起來。

“不要怕，勇敢地往前走。”席漠鼓勵她。

江小果張開雙臂保持平衡，一步步往前邁進，終于走到平衡木的盡頭，她往下一躍，恰好落在了席漠的面前。看著那么近的席漠，江小果的心又開始怦怦直跳。

“最近新上映了一部電影，聽說很有趣，明天一起去看嗎？”席漠問江小果。

仿佛有煙花在頭頂突然綻放，江小果覺得有點眩暈，這幸福來得也太突然了吧。她決定去洗手間洗把臉清醒一下，卻聽到席漠正在和別人打電話。

“這一次約的是一個潛力股，這種突然變漂亮的女生沒什么架子，很好約。”席漠對著手機得意揚揚地說。

江小果只覺得心里的那份激動冷卻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失望。

之后的某一天，江小果偶然看到“吊橋效應”這個詞：當一個人提心吊膽地過吊橋時，心跳會不由自主地加快。如果這時碰巧遇見另一個人，那么他會錯把由這種情景引起的心跳加快，理解為對方使自己心動。

她對席漠的喜歡會不會也是由于吊橋效應呢？自己總共也就見了席漠三次而已，她其實一點都不了解他。之前是被他華麗的舞臺表演所吸引，他所展現出來的自信、閃耀，一直都是她內心最渴望的。而后來走平衡木時，她的怦然心動，可能只是因為吊橋效應罷了。

這樣想清楚之后，江小果覺得如釋重負。

5

很快，學校宣傳片的拍攝提上了日程，何宇然負責拍攝。月底，江小果收了專業課作業送去辦公室，發現同班的蘇哲正坐在電腦前剪輯視頻。

“是在做我們之前拍的宣傳片嗎？”江小果問蘇哲。

“是啊，素材太多了，我昨天已經剪了一個通宵。”

“你先去休息吧，我來做一會兒。”江小果說。

蘇哲去休息后，江小果便坐到電腦前，開始檢查視頻素材。

不一會兒，何宇然提著咖啡進來了。

“何宇然，聽說你這次又獲得了獎學金，只請喝咖啡可不行。”蘇哲拿起一杯咖啡說。

“可以請大家去外面聚一餐啊。”何宇然大方地說。

晚上，江小果和同學們受何宇然邀請來到了學校附近的飯店。

“ 任琦琦， 你的圍巾真好看。”一個女生夸贊道。

任琦琦笑容滿面地說：“這是席漠送給我的。”

說完后看到江小果就在旁邊，任琦琦立刻做出一副驚訝的表情，說：“對不起啊，江小果，我忘了你喜歡席漠，我不是故意在你的面前提起他的。”

現場的氣氛立刻變得尷尬起來，江小果想說她已經不喜歡席漠了，但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出來似乎有點不合適。

“我也挺喜歡席漠的，”何宇然走了過來，用一種輕松的語氣說，“席漠之前的表演那么棒，應該沒有人會不喜歡吧？”

蘇哲立刻附和：“我們當然都喜歡。”

大家聽到他們這樣說，表情都放松了起來，現場的氣氛也慢慢變得和諧了。

6

學校組織給希望小學捐書，何宇然負責把征集到的圖書搬到倉庫。正搬著書走在路上，天突然開始下雨。

這時，一把天藍色的小傘出現在了何宇然的頭頂。他一轉頭，發現舉著傘的人竟然是江小果。

“前面就是倉庫了，再堅持一會兒。”江小果笑眼彎彎。

正在倉庫整理圖書的同學看到江小果舉著傘送何宇然過來，立刻開始起哄，何宇然有點不好意思。

“今天晚上有煙火大賽，江小果你一定要來看呀。”蘇哲對江小果說，隨后朝何宇然眨了眨眼。

“可以啊。”江小果莞爾一笑，答應了下來。

江小果離開后，同學們開始狂歡：“何宇然，你可一定要把握住機會。”

晚上煙火大賽開始前，江小果出現在了湖邊。旁邊有人在賣孔明燈，吸引了不少的情侶。

何宇然到了后，江小果便拉著何宇然一起過去買孔明燈。江小果先在自己的孔明燈上寫好了愿望，卻因為晚上風大，一直點不著。

“要背對著風點火。”何宇然邊說邊點燃了自己的孔明燈，給江小果做示范。

在何宇然的指導下，江小果點燃了孔明燈，她開心地看著孔明燈承載著自己的愿望飄向天空。

何宇然的空白孔明燈也一起飄向天空，他還沒來得及寫愿望呢。

“不管你想要許什么愿望，都一定可以實現的。”江小果對何宇然說。

何宇然有點詫異： “ 真的嗎？”

江小果開心地說：“當然是真的，因為我寫在上面的愿望就是讓你的愿望實現呀。”

何宇然看著一臉明媚的江小果，有點不可思議。

“那，說說看，你許的愿望是什么？”

“希望你做我女朋友。”

7

臨近放假的時候，一個作家來學校宣傳新書，書的內容是作家和她的男朋友在一起十年的故事。他們經歷過分別、爭吵，但最后還是愿意守候在彼此身邊，做對方最堅強的后盾。

江小果坐在觀眾席上，緊緊地抓住旁邊何宇然的手。

作家演講完后，演播室便開始播放學校的宣傳片，江小果看著宣傳片里自己一閃而過的身影，想起那次在辦公室查看宣傳片的素材，卻意外地發現了很多自己的畫面。

江小果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知道何宇然在默默地喜歡著她的。

從禮堂出去的時候人很多，有人不小心撞到了江小果，但是她一點也不心慌，因為她知道，有一個默默守護著她的人，就在她的身后。

//摘自《花火》2021年3月B，本刊有刪節，河川/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