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掛滿夢的星河

封義瓏

漁家傲

〔宋〕李清照

天接云濤連曉霧，星河①欲轉千帆舞。仿佛夢魂歸帝所，聞天語②，殷勤問我歸何處。

我報路長③嗟日暮④，學詩謾有驚人句。九萬里風鵬⑤正舉。風休住，蓬舟⑥吹取⑦三山去！

★【注釋】

①星河：銀河。②天語：天帝的話語。③路長，隱括屈原《離騷》“路曼曼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之意。④日暮，隱括屈原《離騷》“欲少留此靈瑣兮，日忽忽其將暮”之意。⑤鵬：古代神話傳說中的大鳥。⑥蓬舟：像蓬蒿被風吹轉的船。古人以蓬根被風吹飛，喻飛動。⑦吹取：吹得。

★【背景】

宋高宗建炎四年（公元1130年）春，李清照曾在海上航行，歷盡風濤之險。此詞中寫到的大海、乘船，人物有天帝及詞人自己，都與這段真實的生活所得到的感受有關。這首詞是李清照南渡以后唯一的豪放詞。

★【鑒賞】

這首詞意境開闊，氣勢磅礴，想象豐富，是婉約派詞宗李清照的另類作品，具有明顯的豪放派風格。

“天接云濤連曉霧，星河欲轉千帆舞。”寫天、云濤、曉霧、星河、千帆，景象極為壯麗。詞人把低垂的天幕、洶涌的云濤、彌漫的大霧自然地組合在一起，描繪出一種瑰奇雄偉的境界。“接”“連”二字把四垂的天幕、洶涌的波濤、彌漫的云霧，自然地組合在一起，形成一種渾茫無際的境界。而“轉”“舞”兩字，則將詞人在風浪顛簸中的感受，逼真地傳遞給讀者。所謂“星河欲轉”，是寫詞人從顛簸的船艙中仰望天空，天上的銀河似乎轉動一般。“千帆舞”，則寫海上刮起了大風，無數的舟船在風浪中飛舞前進。船搖帆舞，星河欲轉，既富于生活的真實感，也具有夢境的虛幻性，虛虛實實。這首詞寫的是“夢境”，接下來便有“仿佛夢魂歸帝所，聞天語，殷勤問我歸何處”。詞人在夢中飛上了天空，見到了天帝，天帝詢問她的去向。“夢魂”二字，是全詞的關鍵。詞人經過海上航行，一縷夢魂仿佛升入天國，見到慈祥的天帝。幻想的境界中，詞人塑造了一個態度溫和、關心民瘼的天帝。“殷勤問我歸何處”，雖然只是一句簡潔的問話，卻飽含著深厚的感情，寄寓著美好的理想。

此詞上、下兩片之間，一氣呵成，聯系緊密。上片末二句是寫天帝的問話，過片二句是寫詞人的對答。問答之間，語氣銜接，毫不停頓。“我報路長嗟日暮”句中的“報”字與上片的“問”字，便是跨越兩片的橋梁。“路長”“日暮”，反映了詞人晚年孤獨無依的痛苦境況。詞人結合自己身世，把屈原《離騷》中所表達的不憚長途運征，只求日長不暮，以便尋覓天帝，不辭上下求索的情懷隱括入律，只用“路長”“日暮”四字，便概括了“上下求索”的意念與過程，語言簡凈自然，渾化無跡。其意與“學詩謾有驚人句”相連，是詞人于天帝面前傾訴自己空有才華而遭逢不幸，奮力掙扎的苦悶。一個“謾”字，流露出詞人對現實的強烈不滿。詞人現實中知音難遇，欲訴無門，唯有通過幻想的形式，才能盡情地抒發胸中的憤懣。“九萬里風鵬正舉”，四周景象是海天相接，由此而聯想到《莊子·逍遙游》的“鵬之徙于南冥也，水擊三千里，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大鵬正高舉的時刻，詞人忽又大喝一聲：“風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氣勢磅礴，一往無前。“蓬舟”，謂輕如蓬草的小舟，極言所乘之舟的輕快。“三山”，指渤海中蓬萊、方丈、瀛洲三座仙山，相傳為仙人所居，可望而見，但乘船前去，臨近時即被風引開，終于無人能到。詞人翻舊典出新意，敢借鵬摶九天的風力，吹到三山，膽氣之豪，境界之高，令人驚嘆。

這首詞通過對夢境的描述，抒寫了詞人對現實的不滿，表現了詞人對自由的渴望，對幸福的追求。

永遠掛滿夢的星河——讀李清照《漁家傲》

薄霧 波濤 云朵

水天一色的朦朧

彌漫輕柔的呼吸

彌漫千帆的飛舞

總有那么一天

肉體會回歸土地

孤獨以及所有的信仰

幻化成煙 飄到云朵之上

用雙手抹去塵世的疲憊

做過的事 愛過的人

無須叩問天帝

用心中的淚水畫一個句號

如果能攔截一段月色

就寫弓箭，就寫殘缺……

如果像嫦娥一樣的女人

就把背影留給桂花

不負舉案齊眉

不負江山秀美

亮出青春的手諭

從草木里找回花朵的歲月

從此人間沒有戰亂 沒有殺戮

沒有望斷天涯的悲歡離合……

萬丈豪情寄云霄——《永遠掛滿夢的星河》創作手記

最美不過中國詞，詞在我國古代文學史上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或豪邁奔放，或婉約細膩，帶給讀者唯美的享受。李清照，一生悲苦，卻寫一世好詞，是婉約詞派代表，有“千古第一才女”之稱。

遙望千年前的南宋，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在何處？詞人孤單地站在郊外，“昏鴉盡，小立恨因誰？”眼望天空，希冀“云中誰寄錦書來，雁子回時，月滿西樓”。但卻等候來“征鴻過盡，萬千心事難寄”。作為南歸詩人，亡國之恨，喪夫之痛，壓得一個柔弱女子喘不過氣來，情何以堪！

詞人從顛簸的船艙中仰望天空，天上的銀河似乎在轉動一般，海上刮起了大風，無數的舟船在風浪中飛舞前進。“薄霧 波濤 云朵/水天一色的朦朧/彌漫輕柔的呼吸/彌漫千帆的飛舞”就是再現當時的情景。

“總有那么一天/肉體會回歸土地/孤獨以及所有的信仰/幻化成煙 飄到云朵之上/用雙手抹去塵世的疲憊/做過的事 愛過的人/無須叩問天帝/用心中的淚水畫一個句號”，路途遙遙似無絕期，人生也已經日薄西山，縱然能寫出驚人的詩句又有什么用呢？就算才華橫溢又能怎樣？想用這幾句詩表達詞人豁達的胸襟。

“如果能攔截一段月色/就寫弓箭，就寫殘缺……/如果像嫦娥一樣的女人/就把背影留給桂花/不負舉案齊眉/ 不負江山秀美/亮出青春的手諭/從草木里找回花朵的歲月/從此人間沒有戰亂 沒有殺戮/沒有望斷天涯的悲歡離合……”詞人要像大鵬那樣乘萬里風高飛遠舉，離開那個傷心的地方。叫風不要停止地吹著，把她的輕快小舟吹到仙山去，過著自由自在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