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毅血灑澗河畔

沈偉東

1947年2月的一天，錢毅被批準到淮安前線采訪后，《鹽阜大眾報》編輯部的同仁們，無不盼望著他早日回來。誰知得到的卻是其殉難的噩耗。一直把錢毅作為老師、戰友的陳登科，不顧險情潛入頑鄉團控制區了解，終于確認了錢毅已經壯烈犧牲。1947年3月24日晚，新華社陜北電臺播報了錢毅犧牲的消息。

1947年3月27日，在戰斗的前線坡莊，我國現代著名的文學家、戲劇家、文學史家和藏書家阿英（錢杏邨），懷著喪失愛子的沉痛心情，見到了四年未謀面的陳毅軍長，陳毅深沉而悲痛地勉慰他說：“錢毅死得很可惜，你要好好地收集錢毅的遺文替他編本集子，好好紀念他。”新四軍四師政委鄧子恢無限惋惜地說：“像錢毅這樣的大眾化的人才，華中只有幾個，死得太可惜！”新四軍六師師長黃克誠揮筆書寫了“威武不能屈，臨難不茍免，是真正的人民英雄”的題詞。

錢毅（1925～1947），1928年4歲時，就從安徽蕪湖隨家移居上海。錢毅在上海的13年時間里，由于敵人因抓捕不到父親阿英而不時遷怒到家人，一家人因此經常搬家，生活極度不安。他和祖父等還被敵人抓去坐過牢。憑著其聰敏機靈，錢毅少小年紀就為阿英的革命活動承擔了不少通訊聯絡工作。

錢毅愛好文藝戲劇，早在上海濱海中學讀書時，就參加了“子夜劇社”。之后又參加了“上海劇藝社”“新藝劇社”等。1938年，在上海文化界紀念高爾基晚會上，14歲的錢毅在話劇《高爾基童年》中主演了高爾基。接著他又參加《古廟鐘聲》 《夜上海》 《一年間》等劇目的演出。他還在父親所編創的《碧血花》 《海國英雄》等劇目中飾演角色。初試演藝鋒芒的錢毅，得到了演藝界前輩的刮目相看和觀眾的熱情盛贊。當時正在上海的詩人柳亞子特賦詩相贈。

1941年12月8日，在陳毅親自安排下，阿英攜帶了錢毅、錢瓔等4個孩子，緊急撤離上海。他們從上海十六鋪碼頭乘船，經過一晝夜的行駛，輾轉到達了蘇中三分區新四軍一師一旅。從這時開始，17歲的錢毅、18歲的姐姐錢瓔，都隨父親阿英穿上了新四軍軍裝，皮鞋換上布鞋，腿上還打起綁帶。

初到蘇北抗日根據地，錢毅和姐姐分配到服務團戲劇組工作。錢毅很快適應了戲劇組既緊張又活潑的生活環境。由于阿英的悉心指導，又有他和姐姐錢瓔的辛勤努力，原來只能演演小戲和活報劇的戲劇組，沒多久居然也能演出多幕的大戲了，受到葉飛等旅首長和戰士、群眾的好評。

陳毅聞訊即邀請阿英全家到軍部去。歷經了45天路程，阿英和錢毅姐弟于1942年春到達了阜寧縣停翅港新四軍軍部所在地。錢毅被分配到新四軍三師魯迅藝術工作團，并兼任由阿英主編的《新知識》雜志的編輯助理。1944年7月，他又被調到《鹽阜大眾報》任編輯，不久被任命為副主編。在他從事雜志、報紙編輯工作的幾年中，由于他勤奮虛心好學、刻苦專心努力，很快適應了戰斗環境，工作做得很出色，受到廣泛好評。

1947年初，數十萬國民黨軍大舉進攻解放區，《鹽阜大眾報》被迫停刊。錢毅被調任新華社鹽阜分社暨《鹽阜日報》特派記者，兼任第三中心組長。這時，一直想去前線經受磨練的錢毅，打定主意到淮安前線采訪。他連續打了三次報告后，終于如愿以償。

當錢毅輕裝輾轉到達淮安前線時，敵人正集中五個正規師的兵力，并有三個縣的保安隊、還鄉團配合，氣勢洶洶地步步推進過來，戰況形勢非常嚴峻。組織上考慮錢毅不是本地人，為安全起見，要他離開石塘盡快轉移。可錢毅堅定地說：“不，我一定要和你們在一起，戰斗到勝利！”就在3月1日拂曉，敵人48師又派出了一個加強連，從三面包圍了錢毅他們住地。撤退的木橋已被堵截，錢毅在強渡河時不幸被捕。石塘老百姓沒有一個人說出錢毅的真實姓名，最后被一個還鄉團認了出來。錢毅被抓時，他的左腮和肋部已被敵人刺傷，傷勢很重。敵軍副團長、參謀、副官一個個來到錢毅跟前，軟硬兼施，一心想從他的口中得到重要情報。錢毅怒睜著雙眼，對著他們大聲怒斥：“滾！你們沒有資格和我說話！”

敵人的花招頻頻失敗后，敵團長親自上陣，擺出了各種刑具。錢毅挺著胸、昂著頭，毫不畏懼地跨步進了公堂。他睜大眼睛對著敵團長，怒目而視，大義凜然，直挺挺地站在公堂的中間。敵團長一臉兇相，惡狠狠地對錢毅說：“今天擺在你的面前有兩條路，一條是你一句話也不說，另一條是要你開口說話！”錢毅一臉蔑視，不屑一顧。一個拿著橡皮鞭子的兇手，對著錢毅就是一陣沒頭沒腦地抽打。錢毅挺直地站在那里，連頭也沒有偏。這時，門外進來了十多個手執木棍的打手，一個個如狼似虎，宛若兇神惡煞。敵團長這時用力將桌子一拍，嚎叫著：“今天我要你說的就是兩個字：‘自新’！”錢毅依然剛強地站立在那里，紋絲不動，沒有理睬。這下敵團長歇斯底里發作了，奪過鞭子，對著錢毅的兩腮猛抽了一下，大叫道：“我要你回答的兩個字聽見嗎！”兩只膀子被綁在背后的錢毅，雙眼噴射著火光，憤怒地迸發一聲：“寧可槍斃，絕不自新！”敵團長發了瘋似的把手一揚，打手們頓時舉起了棍子，一齊落到了錢毅的身上。在密集的亂棍下，錢毅沒有哼一聲，沒有叫一聲，頑強不屈，終于支撐不住倒了下來。錢毅的眼睛還是怒睜著，可他的心臟停止了跳動，英勇就義。看到錢毅死了，獸心大發的敵團長下令將錢毅架在澗河岸上，澆上煤油燒成了灰，扔進了河中。

錢毅的犧牲地改為“錢毅鄉”。澗河兩岸從此就有了這樣的傳說：在錢毅被焚燒的地方，每到陰天就會出現一片火光，這片火光特別紅，把天都映紅了。這可是當地人民群眾在懷念錢毅啊！

（編輯 易 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