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娟,吳蓓蓓
(1.鷹潭市委宣傳部,江西 鷹潭 335000;2.溫州市少年宮,浙江 溫州 325000)
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國科學院第十九次院士大會上的講話指出,要創新人才評價機制,建立健全以創新能力、質量、貢獻為導向的科技人才評價體系,形成并實施有利于科技人才潛心研究和創新的評價制度。SCI 從上世紀80 年代末引入中國后,迅速成為中國科研論文的主流評價標準,在科研人才招聘、職稱評定,乃至學位資格獲得中發揮了重要作用,但伴隨SCI 論文標準的過度、扭曲使用,“為論文而論文”的現象日益突出,不僅加劇了“不擇手段”發論文的不良傾向,甚至催生出相關無形產業鏈,導致論文發表數量與真實科研創新能力之間呈現出巨大鴻溝。
大量科研經費的投入并沒有從本質上改變我國科研成果轉化率較低、企業創新能力較弱、技術型企業較少且相對薄弱的現狀。以SCI 論文相關指標作為評價人才及科研成果的指標導向將人才價值觀從由學科帶頭人同時注重團結協作轉變為孤芳自賞、崇拜競爭、不論合作;科研方向從有效促進國民經濟發展、滿足國家需求轉變為微觀世界里研究“國際前沿”、“國際熱點”;科研成果評價標準從應用部門與社會評價相結合轉變為SCI(美國《科學引文索引》Science Citation Index,簡稱SCI )論文的引用頻次與影響因子;人才選用從以國內培養為主轉變為輕視培養、直接引進;科研隊伍從重視思想碰撞,彰顯合作精神轉變為研究人員各自為政。
SCI 作為目前公認的全球最具權威的科技文獻三大檢索系統之一,一定程度上保障了評價效率,壓縮了評價上的模糊空間,但一味的“路徑依賴”導致腳踏實地、專注研究的科研工作者不斷減少,SCI受到高度追捧與推崇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
SCI 論文數、被引數、熱點論文數成為我國學術界考核科研人員績效、職稱、資助、獎勵等項目的重要指標,為追求論文數量和發表雜志的“檔次”,論文成為他們思想深處的價值坐標系[1]。正如熊十力先生所說“遇事無從深入徒養成浮動性。大家共趨于世所矜尚之一途,其余千途萬途,一切廢棄。”某些高校在人才引進政策中將SCI 等同于1 篇20萬元,受這一評價機制的影響,科研工作者爭相到國外期刊發表,甚至花費高昂的國外期刊發表費用,免費為西方科研工作勞動。在SCI“決定論”的強烈氛圍里,專注與沉穩的學術精神逐漸喪失,科研界人心浮躁,急于求成的現象更為凸顯。
一方面,國內部分科技期刊無論從質量還是影響力方面確實與國外知名科技期刊存在差距。另一方面,我國學術界對國內優秀期刊認可度不高,將SCI 論文相關指標作為直接判斷依據,忽視了新技術、新產品、新工藝實現產業化應用的實際效果以及對解決生產實踐中關鍵技術問題的實際貢獻,這一問題導致最新的科研成果被國外攫取,同時,國內研究人員需要花費大量資金才可以閱讀、訂購,據統計,我國211 高校每年花費在國外文獻數據庫使用權購買方面的金額大約為十幾億元,并且購買的只是一年的使用權,而非永久性文獻。
如果說“SCI 至上”是將國內優秀論文推向國外的外部力量,那么導致“墻內開花墻外香”的內在原因則是我國科研人員缺乏學術研究“文化自信”。有些科研工作者盲目崇拜國際期刊,研究思路、研究方法、研究領域大都從國外“引進”,甚至將國外科研人員的研究方向奉為自己的研究目標。特別是在人才評價方面,對沒有國外權威文章,沒有國際頭銜致力于國家需求研究的科研學者嗤之以鼻,重視外國專家的評審意見,在微觀世界里緊跟“國際前沿”和“國際熱點”,以西方模式的學術思想評判科研成果。
進入21 世紀,作為SCI 論文數量位居世界第二的中國并沒有因為科研經費投入的持續增長取得科技界相匹配的實際成果,與之相反的是中國的科研資金、人才選拔正在被西方國家的SCI 論文評價指標所支配,高投入低回報的評價機制暴露出以“科研”評“科研”,一把尺子衡量一切學術成果的局限性[2],并在一定程度上背離了以科學研究為根本目標的學術初心。
SCI 類的論文不僅是學術成果,更是部分學者炫耀自身價值、社會地位的頭銜標志。熱衷于SCI的權威學者對西方模式與標準的崇拜已成為他們固化的習慣。SCI 論文在價值考量中,逐漸演變為現實中的一種權利。以項目、經費、榮譽為手段,對申請經費學者加以鼓勵,對部分學者及成果進行貶低甚至封殺。另一方面,作為國內知名重點院校985、211 院校,對于SCI 論文也曾有著硬性要求,南京大學是我國第一個引入SCI 考核體系的重點高校,對于SCI 論文的獎勵標準是一篇一千元左右。若能發表一篇Nature、Science 這種頂級期刊的論證,不僅可以獲得巨額獎金,還將獲得更多豐厚的回報[3]。SCI 論文的發表數量還直接影響學生的學位授予,博士畢業生一般要求發表2~3 篇SCI 論文才可以取得學位證書。學生、學者們被論文“綁架”,甚至成為文章的奴隸,在照搬西方“國際一流”框架模式的同時摒棄實際意義上的真正創新,在學術研究領域失去了研究科學的自主權和靈活性,“SCI至上”變相成了科學研究事業發展的“動力”,人才選用與人才考核的“溫床”。
西方科研制度與SCI 標準的植入讓我國科研隊伍逐漸喪失了對西方模式的鑒別與評判。解決糧食短缺問題的袁隆平院士在評為國家科技最高獎時,曾因SCI 論文發布數量僅為60 多篇遭到質疑,以“SCI 至上”的評價機制正背離科學事業“中國特色,自主創新”的發展方向[4],不可避免地扼殺了科研工作者的科技創造力,導致我國科技界創新不足、思想貧瘠,一些國家發展急需的課題,因不是“國際前沿”而進展遲緩。同時,“SCI 至上”忽略了不同學科、不同類型人才的差異化,違背了國家實行人才評價制度的初衷,導致科研工作者疲于追求論文發表的的速度和數量,對于國家關鍵領域核心技術受制于人的技術研究動力不足。再者,很多重大的科技成果無法用SCI 評價,例如早期信息技術研究不是學術研究就可以實現的。科研的本質是探索未知世界和改造世界,解決生產實踐中遇到的問題,很多科技成果并不一定以論文的形式來呈現,SCI 論文及相關指標不是評價學術水平與創新貢獻的直接依據。簡單以SCI 論文相關指標評價人才必然禁錮了專業人才的發展空間。
“科學無國界,科學家有祖國”,科學成就離不開精神支撐,科研工作者肩負著國家使命,需要在新興學科和交叉學科中凝練科學問題,在基礎研究過程積極探索,既要把論文寫在祖國大地上,也要注重從產業和社會發展實踐中抽出科學和技術問題。“SCI 至上”讓“淡泊名利、潛心研究”的科學家精神逐漸“褪色”,“忠于科學、追求真理”的國家情懷不再提倡,專注與沉穩的科研精神逐漸喪失。越來越多的學者在長期“紙上談兵”的大環境里已經“適應了”,覺得在暖房里創作,也很舒服,甚至還很有“成就感”。兢兢業業、踏踏實實的工作作風受到嚴重腐蝕,很少有人愿意到到山區野外做考證,到田間地頭做調研、到檢驗站點做實驗,艱苦環境下專注科研探索的“工匠”少了,微觀世界里照搬“國際前沿”的“精英”逐漸增多。
“SCI 至上”直接導致了良莠不齊的學術論文激增。抄襲、造假等急功近利的學術行為扭曲了學術研究的初心與使命,阻礙了科技創新在暢通國內國際雙循環中關鍵作用的發揮。2020 年10 月《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二○三五年遠景目標的建議》提出,要加快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而構建新發展格局需要提升供給體系的創新能力和關聯性,解決各類“卡脖子”和瓶頸問題,短期內突破關鍵技術、提升公共能力很大程度上還依賴基礎研究水平的提升,同時基礎研究人員的培育離不開科學有效公正合理的人才評價機制。
由于SCI 的導向,越來越多的科研人員不得不把論文發表在國外期刊上,“SCI 至上”導致中國知識產權大量流失。能否在國際上成為科技的“領跑者”,在國際國內環境沒有重大改變,科研經費持續增加的條件下,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我們的科技評價機制和導向。根除“SCI 至上”頑疾重點是破除過度看重論文數量多少、影響因子高低,忽視標志性成果的質量、貢獻和影響。83 歲的鐘南山院士在SCI 上發表的文章僅為百十篇,相比較目前已發表數百篇SCI 論文的多產院士,鐘南山所創造的價值無疑是對“SCI 至上”這種標準的諷刺,他在疫情期間對中國做出的貢獻遠遠超過了那些以SCI數量和影響因子評價的標準。與此同時,還需建立起與破除“SCI 至上”導向相適應的人才評價體系[5],以同行評價為基礎,引入社會評價與市場評價,尊重人才發展規律,根據人才的成長路徑更加關注科研人員的個體成長及其在科研過程中的潛在貢獻。
科學研究是復雜的高智力活動,不同學科的特點并不相同,使用同一標準評價必然忽視了不同學科之間表現形式的差異。經過數十年的奮斗,中國正從世界跑道科研界的“觀眾”發展為“跟跑運動員”。科研成果的評價應更加注重科研成果轉化過程中是否對社會經濟發展、國家科技創新有現實作用與意義,是否履行了國家使命、滿足了國家發展需求,產生了實際影響力。以培育打造世界一流的國內頂級期刊為目標,推動中國學術科技期刊高質量發展,支持國內創辦頂級期刊,提升已有知名期刊。以評定政策的引導和認同加持,吸引國內外學者在中國發表論文,降低投入成本,有效促進科研成果在國內優先應用。另一方面,一味追求在國際期刊發表“頂級論文”的錯誤思想要堅決根除,科研是一個龐大且復雜的系統,“術業有專攻”,不同研究層次、不同研究領域的人才具有不同的核心工作目標,對其評價也應當從多個角度,不同維度建立人才評價標準。
由教育部、科技部聯合印發的《關于規范高等學校SCI 論文相關指標使用 樹立正確評價導向的若干意見》指出[6],對不同類型的科研工作應分別建立各有側重的評價路徑。SCI 論文相關標準在某一方面確實體現了學者的學術研究水平,但不能將SCI 論文相關標準作為所有研究成果的評價指標,科研成果和人才評定標準需要多元化,應根據人才的職業、崗位、研究領域實行分類評價,堅持定量評價與定性評價、發展潛力與當前業績、學術共通性與特殊性相結合的方式科學合理的實施評價。具體可通過規定SCI 論文數量上限,或在成果評定中注明權重等作為重要評定指標,完善科研成果評價機制。同時,對于學術成果應建立一套公平合理的研發人員持股機制,激勵研發人員創造出更有利于經濟社會發展,國際學術影響力更強的學術成果。
人才評價機制建設的根本目標在于評價過程中凸顯各類人才的特點,激發其內在活力,使其得到更好的開發與發展[7]。“SCI 至上”帶來的直接影響是科研工作者脫離實際,脫離國家需求,應付于各種評審、總結、交賬中。新時代的科學家精神鼓勵科研人員把科技成果應用在實現現代化的偉大事業中。要注重基礎性研究,鼓勵成果創新應用;不斷加大應用基礎研究,建立科研人員對接聯系企業機制,切實強化科技服務和轉化成效,以解決企業問題作為考核評價依據。建立全周期的人才評價體系需要科學設置人才評價周期,鼓勵持續研究與長期積累,改變當前由“SCI 至上”引發的人才評價“短視化”現象,讓人才評價工作更加符合實際,更加客觀公正。
“SCI 至上”的評價指揮棒,在一定程度上催生了以論文發表為根本目標的異化現象,不僅嚴重影響科學工作者的學術文化自信,而且間接支配和操縱著我國的人才選拔機制、科研經費流向。造成“SCI 至上”的原因是多元的,但根本原因還是利益的驅動,巨大市場需求讓國外期刊以“收割”中國科學家為目標實現了“名利雙收”。這種只看結果、不問過程的評價獎勵機制,需要國家出臺相關政策措施,從頂層設計切斷無形的利益鏈條,同時建立科學有效、符合當前中國國情的學術和科技評價機制,幫助科研工作者創作出水平更高、質量更好、更有價值的學術論文。
根除“SCI 至上”頑疾不代表論文的學術價值不重要了,論文是是非常重要的學術載體,是國際科技競爭和科研競爭的必需要素。根除“SCI 至上”頑疾是為了提升基礎研究領域高質量論文的標準,引導科技工作者更加關注論文質量,消除功利化的“以刊評文”,通過建立中國特色新型評價體系更好發揮科技評價對科研機構行為的導向作用,以科學有效公正合理的人才評價機制面對全面提高質量和創新驅動發展的時代要求。同時,根除“SCI 至上”頑疾對于充分激發人才創新活力,全方位培養、引進、用好人才,造就更多國際一流科技領軍人才和創新團隊,培育具有國際競爭力的青年科技人才后備軍具有重要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