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和平：不止于疫苗

霍思伊

張和平

人們排著隊坐進一個矩形的白色艙位中，眼前有一塊電子屏幕，正對面目的位置是一個攝像頭，人臉自動識別后，電子屏彈出預約信息，三查七對一驗證核對完成后，點擊確認，抬起右手胳膊，貼近一個小窗口，藍色的燈光一閃，一個機械手臂突然出現，通過自動感應識別注射部位、接種、止血，一氣呵成。這不是科幻片中的情景，而是疫苗接種的“近未來”。

2021年12月4日，中國首個國際疫苗創新中心向公眾敞開了大門。在這個中心的無人疫苗接種艙里，上述情景正在反復發生，這只是5G智慧化接種門診的一個環節。

在數字化和人工智能的支撐下，從云端登記、智能預檢、無人接種一體化，再到疫苗研發生產、冷鏈物流和電子標簽的全程追溯，未來疫苗接種鏈條上的每一個節點都將清晰、高效和智慧化。如果這一切能夠實現，人們再也不用在體育場里排著長隊，焦躁地等待精疲力竭的接種醫生，為自己打上一針加強針。

對張和平而言，創新中心不是這個夢的起點，也不是終點，但的確是關鍵的一步。從2018年9月他加入賽諾菲巴斯德算起，為走到這一步，他花了三年。

張和平加入賽諾菲巴斯德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一線調研。

有多年一線市場經驗的他，是這個“百年疫苗世家”迎來的第一位中國籍總經理。公司內部認為他“接地氣”，也懂中國市場。但他很快發現，疫苗和他此前更熟悉的醫藥領域完全不同。

從全球來看，和龐大成熟的醫藥市場相比，疫苗市場在整個生物醫藥板塊中的占比一直很小，且已經形成穩定的寡頭壟斷格局。根據Evaluate Pharma數據，2019年全球疫苗銷售收入325億美元，只占處方藥和非處方藥整體市場份額的3.6%;另一方面，行業“四大巨頭”葛蘭素史克、默沙東、輝瑞和賽諾菲巴斯德在2019年的總營收約304億美元，在整個行業的市占率高達93%。

與國外相比，中國的疫苗市場起步較晚，行業集中度很低。本土疫苗企業多達32家，其中真正在“做產品”的不足一半，再加上外企“四大”，“當時在國內真正活躍的也就14家左右。”張和平說。

此外，數據顯示，2019年，中國疫苗市場規模在300億元左右，整體市場規模僅是全球300億美元市場總額的七分之一。在人均疫苗消費方面，中國人均疫苗支出還不到3美元，不僅低于全球平均水平的4.7美元，也遠低于較成熟的歐美市場。2018年，美國人均疫苗支出為47.7美元，歐洲五國是14.4美元。

張和平發現，無論從產業規模還是成熟度來看，當時的疫苗產業和醫藥產業的發展相比，至少滯后十年。因為疫苗的技術門檻更高，研發難，周期也長，而且由于涉及到活病毒，對生產過程中的安全性要求極高。此外，疫苗是強監管行業，政策門檻很高，政策的波動往往對產業有很大影響。

“調研完一圈以后，我當時對國內市場的基本判斷是，玩家太少，但機會很大。”張和平總結。“機會”的判斷，來源于他對國內政策的熟稔。2016年10月發布的《“健康中國2030”規劃綱要》明確提出了“預防為主”的策略。

對此，張和平說，“這個《綱要》是一個最高綱領，為產業指明了一個方向，因為上醫治未病，疫苗接種是預防疾病最有效的公共衛生手段。這是一個重大的政策利好，國家在未來一定會越來越重視疫苗。”

但張和平沒想到的是，在自己上任僅僅一年多以后，新冠疫情這個“黑天鵝”事件的出現，讓整個行業徹底“飛了起來”。

截至2020年9月3日，已經有300多個“玩家”參與這場全球新冠疫苗競賽，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疫苗審批也進入前所未有的“快車道”，原來要幾年，甚至十年左右才能上市的疫苗在短短一年半就走完了動物試驗、一至三期臨床、政府審批等多個環節。

疫苗成為全球資本涌入最瘋狂的板塊之一。2021年夏季，當全球正因德爾塔而陷入恐慌之際，疫苗公司莫德納卻在7～8月的一個月內，美股飆升了約78%;輝瑞預計其2021年新冠疫苗銷售額將達335億美元，比2019年全球疫苗收入還高。

張和平指出，疫情后最直接的一個變化是，各國都把公共衛生安全提升到了所未有的高度。中國也在今年5月成立了國家疾病預防控制局。此外，公眾也改變了對疫苗的認知，疫苗的正面效果第一次被“看見”。玩家的激增讓人們同時發現，疫苗的技術門檻也沒有想象中那么高。

“任何大機會都是時代給的，從2018年至今的一系列變化表明，疫苗產業起勢的時機已到，但問題的關鍵是，如何抓住這個機會？”張和平說。

張和平的布局在他入職幾個月后就已經開始。但同事們沒想到，他一上來的動作就“有點大”。

2019年正值中法建交55周年，中法之間的關系正“熱”，而此時，深圳和賽諾菲巴斯德也有意向在疫苗領域開展一系列深度合作。張和平想，疫苗合作最終是為了在中國服務更多的人群，這看起來是微觀的“技術層面”的交流，但是否也可將其置于國家間的文化交流這個更宏大的圖景之下。

這個想法無論在賽諾菲巴斯德總部還是該公司中國區的人來看，都過于“大膽”了。其他高管都說，“這怎么可能”，但張和平堅持要“試一下”。他認為“如果不做，就肯定沒可能”，“你永遠不知道后面會發生什么，但是你總要作出一些判斷，你當然也要承擔一些風險，但大膽一些，這是我的風格。”

2019年11月6日，北京人民大會堂，在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與法國總統馬克龍的見證下，賽諾菲與深圳市政府簽署中法《疫苗創新戰略合作諒解備忘錄》。

這是一個框架性協議，包含了一系列合作。其中重要的舉措之一，是建立中國首個國際疫苗創新中心。雙方希望，新成立的大灣區國際疫苗創新中心，既是實體的創新中心，也是產業鏈各方交流、資源對接的平臺。中心目前還承擔了博物館的功能，在3000余平方米的場館內，以時間為軸，勾勒出中國疫苗發展和傳染病防治的歷史與重大成就，促進對公眾的疫苗科普教育。

張和平對創新中心的定位有兩點：一是構建中國與全球疫苗創新合作的橋梁;二是聯動產業上下游，帶動中國疫苗行業的全鏈路創新升級。因此，他從培育整個行業入手，終極目標是希望推動中國的疫苗生態創新。

與之相呼應，另一些布局也在協同展開，這些都是中法合作框架中的重要組成部分。比如，賽諾菲巴斯德和深圳市政府合作推出的中國首個“城市免疫規劃策略樣板”，對標香港、美國及英國的大城市等，打造流感疫苗接種的“深圳模式”，推進流感疫苗的人群覆蓋，并共同搭建大數據流行病學分析模型，開展疫苗接種效果評估，包括減少學生缺課及其帶來的衛生、社會、經濟等綜合效益。

現在是疫苗的“黃金時代”，賽諾菲巴斯德始于疫苗，但不止于疫苗。“從長期來看，我們希望成為中國公共衛生體系建設進程中的重要組成部分。”

在賽諾菲巴斯德的支持下，在深圳已經舉辦了兩屆“大灣區疫苗峰會”。今年的第二屆峰會發布了《粵港澳健康灣區藍皮書——大灣區疫苗創新發展研究報告（2021）》。報告建議，雖然粵港澳三地在疫苗種類、疫苗接種程序以及覆蓋年齡上都存在差異，但可以借助這種“落差”，實現三地優勢互補，在疫苗創新方面進行融合發展。

在深圳，新的“種子”正在孕育。賽諾菲巴斯德計劃未來把“深圳模式”推廣至全國。張和平解釋說，深圳是改革先行示范區，我們和深圳市政府展開的一系列合作，未來希望給更多城市的公共衛生體系建設提供有價值的參考。

張和平認為，直接從培育行業來切入，是一個企業能做的最重要、也是最本質的事。對一個行業而言，最重要的是人。而一直以來，中國一線疾控人員都面臨收入低、存在感低、地位低的“三低”困境。疫情放大了這種困境，也進一步暴露了中國基層疾控人才隊伍的建設短板。

在張和平看來，在整個疫苗產業鏈中，無論上游的研發如何先進，運輸中的溫控做得多么好，將一支支疫苗“打到孩子們的胳膊上的”還是這些基層接種醫生，除了接種注射，和家長們溝通也要靠他們，“他們就是一個窗口。”張和平說。

2021年11月6日，賽諾菲巴斯德宣布與北京大學公眾健康與重大疫情防控戰略研究中心達成合作，通過校企合作，來推動全國疾控隊伍能力的培養和提升。其中專設“青訓班”，主要面向各層級的公衛青年骨干人才，從省市到縣一級，對他們進行專門的能力培訓。

比如，針對接種后不良反應的處理問題，賽諾菲巴斯德設計了不同模塊的課程，以覆蓋不同的現實突發場景，比如過敏性休克的處置、嬰幼兒給氧吸痰心肺復蘇等，且這些培訓都有實物模型，可以讓疾控人員進行沉浸式學習。“我們希望這種合作不是一次性的，而是長期的，做年度計劃去開發課程，并邀請國內外專家進一步提升相關的能力建設。”張和平說。

這些合作或許只能幫助部分疾控人員，不能解決制度性問題，但張和平說，站在企業的角度，他所做的一切，其實是在幫整個行業設立“標準”。“我想回答一個基本問題，一名真正專業的疫苗行業從業人員應該是什么樣子？”

張和平希望，一個企業不僅限于參與市場。他很看好中國疫苗市場的未來。“賽諾菲巴斯德的產品在中國會有非常大的市場，但只有建立標準，才能從根本上推動整個行業走向成熟，行業好了，企業才有機會”。

咨詢機構也預測，國內疫苗市場將迎來快速發展，2019年到2030年年復合增長率將提高到11.30%，預計到2030年，中國疫苗市場規模將超過1000億元。

張和平認為，現在是疫苗的“黃金時代”，賽諾菲巴斯德始于疫苗，但不止于疫苗。“從長期來看，我們希望成為中國公共衛生體系建設進程中的重要組成部分。”

賽諾菲巴斯德大中華區負責人，全面負責賽諾菲巴斯德在中國大陸、香港、澳門和臺灣的業務。同時擔任中國疫苗行業協會副會長、中華預防醫學會常務理事、中國藥品監督管理研究會常務理事等社會職務。

作為百年疫苗世家在華的第一位本土掌門人，他帶著“奔走在疾病之前，守護在每個人身邊”的情懷，帶領公司不斷創新，落成中國首個國際化的疫苗創新中心，架設中國與全球開展疫苗創新合作的橋梁，引領疫苗行業全鏈路創新破局，支持推動中國疾病預防免疫事業發展，是醫療健康行業的時代驅動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