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曉曦(國家圖書館)
“十三五”期間,國家對文化扶貧高度重視,頻頻發文為貧困地區的文化扶貧工作指明方向。《“十三五”時期貧困地區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規劃綱要》《“十三五”時期文化扶貧工作實施方案》《“十三五”時期全國公共圖書館事業發展規劃》等一系列規劃方案均提到要加大對貧困地區、革命老區、民族地區的服務力度,并對如何開展數字圖書館精準幫扶專項活動、如何利用多種渠道面向貧困地區廣泛推廣數字文化資源等內容做了明確的規定[1]。筆者通過調研學者在2016—2020年發表的與文化扶貧相關的學術論文,闡述和分析了我國圖書館界在“十三五”期間開展文化扶貧研究的現狀,總結圖書館界在文化扶貧領域取得成績的同時思考今后工作的開展方向。
筆者于2020年11月30日在CNKI(中國知網)中檢索期刊論文,學科類目為“圖書情報與數字圖書館”,搜索篇名包含“扶貧”或“幫扶”或“脫貧”,時間設置為“2016—2020年”,共檢索出417篇文獻,除去18篇新聞資訊、領導致辭類的非學術文獻,學術文章共399篇。從發文時間可以看出,關于文化扶貧的文章自2016年起數量逐年不斷上升,反映出“十三五”期間文化扶貧研究已經成為圖書館學研究領域的熱點。
對這399篇文獻內容進行歸納分析,發現研究內容集中在三大類:一是綜合策略研究,這類研究內容占整體研究的57%,偏理論層面,學者基于文獻調研、實地調研或者實踐經驗,提出文化扶貧的機制、策略、模式等;二是個案研究,這類研究內容占整體研究的23.6%,學者采用對某一地區或某些區域深入調研的方式,總結出適應該地區的扶貧建議和對策;三是扶貧具體路徑或方法研究,這類研究內容占整體研究的19.4%,學者專門針對某一個方面,如資源建設、服務提供、平臺建設、信息素養等專項,提出有針對性的文化扶貧的建議和意見。
(1)在文化扶貧策略、模式研究方面,學者們對精準識別的重要性達成共識,認為精準識別是扶貧工作的第一步。一些學者建立了文化扶貧的精準識別模型,構建了圖書館文化精準扶貧路線圖,引入“RHB戰略”、場域理論對文化扶貧項目進行識別[2];同時在分析圖書館文化扶貧現狀的基礎上,從文化扶貧理念、內容、方式等方面探討其存在的問題,構建文化幫扶體系和框架,包括管理機制、監測機制、評估機制、獎勵機制等[3];還在已有研究與實踐的基礎上從不同角度總結分析了文化扶貧的模式,提出圖書館文化扶貧策略,這些模式及策略主要涉及財政保障投入、幫扶機制完善、數字資源按需推送、探索建設標準統一、互聯互通的文化服務云平臺、建立公共數字文化數據采集與分析系統、基層人才培養等方面[4-5]。
(2)在國內外文化扶貧對比研究方面,國內學術界研究焦點主要集中于精準識別、現狀及問題、扶貧模式與實現路徑等方面。國外學術界的相關研究則從農村圖書館與信息服務對貧困地區發展的影響、貧困農村居民信息需求與圖書館精準服務研究、文化多樣性與多維貧困的精準識別研究、基于知識管理開展精準扶貧研究等角度展開[6]。通過對比研究,學者們認為目前國內扶貧研究尚未達到精準性,提出的政策措施、體制機制等多為普適性的對策,并未體現出圖書館文化精準扶貧對策的特色,研究內容有待進一步具體化、深入化。
(3)在情報分析方面,主要采用情報分析的方法和技術,對文化扶貧提出一定的建議和趨勢分析。如,采用SWOT分析法,對圖書館參與文化精準扶貧的優勢、劣勢、機會和挑戰等要素進行系統分析[7],并通過內外因素交叉匹配形成不同的發展策略。又如,采用文獻計量的方法和Citespace軟件對中國知網的期刊論文進行分析,從文獻總量、作者發文量、文獻被引頻次、作者機構信息、基金資助信息等方面分析文化扶貧研究現狀,探討文化扶貧的研究熱點;運用社會網絡分析和聚類分析等方法繪制科學圖譜,客觀呈現和分析精準扶貧領域的熱點主題及其演化路徑[8];分析闡釋圖書館競爭情報對農村扶貧的必要性,以探討圖書館競爭情報在文化扶貧中的應用策略。
本次調研,共選取了22個省(自治區、直轄市)開展個案研究。這類研究可以掌握該地區整體文化扶貧進展、扶貧的困境以及提出適合發展的扶貧措施。針對某個市或者縣的研究,可以了解貧困的具體情況,從縱向深層次提出精準措施,更容易實踐操作,更加有的放矢。還有橫向針對全國省級公共圖書館開展的研究,采用網站調研和文獻調研相結合的方法,對省級公共圖書館開展的相關實踐活動和學術研究進行調研[9]。這類研究可以從全國橫向層面了解各省圖書館文化扶貧的現狀和困境,進而從宏觀層面提出扶貧路徑。如,健全數字文化扶貧人才體系、創新文化扶貧模式、提供云平臺服務以及跨地區合作等。在結對扶貧方面,有學者認為需圍繞結對項目的整體組織架構、經費投入、項目控制、幫扶內容和效益評估等方面開展[10]。
還有一部分個案研究集中在農家書屋建設方面。農家書屋作為公共文化惠民工程之一,早在2007年就開始在全國范圍實施,歷經十幾年的發展,為我國廣大農民群眾提供了大量的優秀讀物,豐富了農村居民的精神文化生活,但也暴露出空間資源和信息資源嚴重不足、無人員值守,形式大于內容等現實存在的問題[11]。有學者認為,在國家扶貧攻堅、鄉村振興戰略等背景下,農家書屋應順應時代要求,把握時機發揮扶貧功能,實現其自身的可持續發展與資源的長效利用[12]。有學者建議,農家書屋未來建設要做到因地制宜,加強農村公共文化資源統籌配置,精準對接農民需求,加強數字化建設,搭建農村公共數字文化服務平臺,同時還要加大社會力量參與,構建多元化的服務體系等[13]。
2.3.1 文化扶貧資源建設研究
文化扶貧對貧困地區的資源輸入幫扶已經從傳統的捐贈紙質圖書發展為數字資源的共享推送。在數字資源推送方面,“大水漫灌”式的文化資源輸入已經不可取了,應該明確不同對象的不同信息資源需求,并在資源的種類、數量、覆蓋范圍等方面做好宏觀安排和調節分配機制,避免出現資源供需移位等問題。要結合大眾群體的閱讀習慣和需求,鼓勵和引導社會力量進入,以激發公共數字文化建設活力[14]。此外,貧困地區建立特色文化資源也是信息資源建設的重要部分,不僅可以突出本地文化特點,形成特色文化資源,同時可以通過數字館藏共享到更大的平臺,如依托網站、公眾號等網絡平臺幫助特色資源宣傳開發,從而帶動地區脫貧致富。
有學者認為,圖書館在開展文化扶貧資源推送的工作中,要把版權保護等法律問題納入其中,充分借助現行的法律條款,最大限度為貧困地區爭取更豐富的優質數字資源[15]。我國《信息網絡傳播權保護條例》制定了涉及扶貧內容的著作權法定許可規則,對文化扶貧的作品傳播提供了重要支持[16]。國家圖書館已經在2018年采用了這種模式,在支付費用獲取作品的基礎上,向農村貧困人口免費提供種植養殖、防病治病、防災減災等與扶助貧困、滿足農民基本文化需求有關的作品,與此同時,也要透徹理解與正確運用版權使用規則,切實保護版權,防范化解法律風險[17]。
2.3.2 文化扶貧的服務模式研究
(1)弱勢群體服務。圖書館為貧困地區弱勢群體提供信息扶貧服務,不僅是履行自身公共服務的職責,也是踐行社會服務均等化的要求。當前對貧困地區弱勢群體的服務對象主要集中在老年人和留守兒童兩大群體。①老年人受環境、經濟、文化和身體等各方面條件的限制,大部分人存在信息需求意識不強,信息獲取能力較低,不能主動探尋和利用圖書館提供的各種資源和服務等問題。面對這類群體,圖書館應采用精準識別老年人信息需求、優化信息服務供給側、與社會其他單位協同開展信息服務、促進主體性參與等方式為老年人解決日常生活問題,滿足老年人在身體保健、精神娛樂等方面的文化需求[18]。②兒童是國家和民族的未來,農村留守兒童大部分處于國家義務教育階段,正是其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形成的重要時期,面向他們開展文化扶貧,幫助其養成良好的閱讀習慣,對優化其知識結構、全面提升綜合素質有重要意義。目前,貧困地區存在留守兒童閱讀基礎設施差、閱讀資源匱乏、監護人對閱讀重視程度不夠、主動閱讀意愿不強等問題。在開展文化扶貧過程中,要發揮政府的主導作用,加大資金投入,優化留守兒童閱讀環境,拓展留守兒童資源獲取途徑,提高相關主體的閱讀引導能力。
(2)知識服務。在文化扶貧工作中,不僅要注重貧困地區人群的顯性文化需求,同時要挖掘其隱性文化需求,為其提供相應的知識服務,這方面的研究主要以高校圖書館居多。高校智庫體系的建立和完善為高校圖書館開展扶貧知識服務工作提供了有利條件;高校智庫集中了大批專業人才,能提供專業化咨詢服務和多元學科化知識服務;同時高校智庫具備開展多視角聯盟發展模式的條件,可以基于文化精準扶貧形成專題研究聯盟,充分借助政策、信息資源、專家人才和聯盟影響優勢,發揮智庫服務功能。如,整合扶貧地區特色數據,優化產出智庫成果,產業輸出扶貧區域文化,開展科技、農業等創業支持,為文化遺產保護、旅游文化開發以及文化產業鏈建設等提供具有針對性的服務[19]。
(3)真人圖書館服務。一些學者認為,貧困地區的群眾由于教育水平受限,很難對紙質圖書或者手機App的數字資源快速產生濃厚興趣,而真人圖書館通過對話交流的方式實現知識傳遞,是文化扶貧中最便捷的一種服務途徑。真人圖書館采用人與人面對面直接溝通,通過真人向貧困地區群眾傳遞他們所需的文化信息,增強貧困地區群眾獲取知識的興趣,并由此慢慢啟發他們進行深層次的閱讀。有學者認為,真人圖書館在閱讀推廣和信息推送、參考咨詢等方面有正面導向意義,具有生動性、定制性、互動性強等特點,可以引導扶貧對象樹立正確的文化脫貧觀,提高他們的信息素養[20]。但是,真人圖書館在文化扶貧活動的組織實施過程中具備一定難度,需要增強社會合作,努力爭取各種社會力量的加入,優化整合不同類型的信息資源,進一步促進真人圖書資源的社會共享,拓展其服務的覆蓋范圍。
2.3.3 文化扶貧的信息素養研究
扶貧必扶智,治貧先治愚,阻斷貧困代際傳遞,需要提高貧困群眾的積極性、主動性和創造性。因此,在文化扶貧中,外部不斷給予資源和服務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提高貧困地區群眾的信息素養,要識別貧困地區人群不同需求層次和個體差異,有針對性地開展提升信息素養的服務和教育。如,一些無能力、無意愿的群眾,應該提升他們對信息知識重要性的認識;而對有意愿無能力的群眾,應該提升其利用新媒體、新技術的能力;對于既有意愿又有能力的群眾,則應該幫助其學習和利用豐富的信息資源、信息檢索技能與他們已有的知識相結合,用以指導他們的生產生活。
2.3.4 文化扶貧服務平臺構建研究
對貧困地區的群眾來說,在農耕忙碌的時候,或者地理位置受限,難以到圖書館、讀書室進行閱讀的時候,他們需要一個類似于“百度”一樣的知識平臺,集成各類休閑、生活、科技、農業等方面的精品資源,并且能有諸如文化活動的預告等資源瀏覽入口。因此,搭建集成各類數字資源、文化信息、服務功能于一體的一站式、不受時空限制的數字綜合服務平臺,可以有效解決當前貧困地區圖書館的困境,提升服務效能。因此有學者提出了構建和實現基于Web2.0技術的幫扶貧困地區精準扶貧信息服務平臺,為精準扶貧地區和幫扶貧困戶提供信息服務創造良好的技術環境[21]。在信息網絡建設基礎上的精準扶貧文化、科技信息服務平臺的基本架構主要包括:與精準扶貧文化、科技信息相關的電話語音傳輸系統;精準扶貧地區的計算機信息網絡建設;與精準扶貧文化、科技相關的信息傳輸系統;與精準扶貧地區實際條件相符合的文化、科技信息數據庫等。也有學者闡述了貧困縣圖書館數字綜合服務平臺的搭建原則,包括管理功能模塊、主要服務功能,及其運營需要的運行機制創新、基礎設施保障、數字資源保障、專業人才保障等[22]。
目前,大部分地區采取了“一刀切”的方式提供文化扶貧服務,而沒有充分考慮和把握公共文化服務需求的多樣化和層次性特征,并沒有對貧困地區基層用戶進行精準識別,沒有開展精準需求分析。5G、大數據、云計算等技術的飛速發展為圖書館用戶信息數據分析和挖掘提供了很好的技術支持,許多省級公共圖書館已經采用大數據來挖掘用戶信息特征,計算用戶畫像,為用戶提供個性化服務。一些中、東部地區發展較快的市縣級圖書館也已經采用了大數據用戶畫像的服務。今后,面向文化較薄弱地區的圖書館應該及時應用這些先進技術,深入了解貧困地區用戶的不同文化信息需求、偏好、使用習慣等,將這些碎片化信息整合起來,塑造用戶的文化需求畫像,從而提供更精準的幫扶。
隨著5G網絡、人工智能、邊緣計算等現代信息技術加速迭代,人們越來越習慣于無處不在的智慧化生活、學習和工作場景。全國省級公共圖書館在制定“十四五”規劃時,很多都提出了建設“智慧圖書館”項目的工作思路,未來要實現圖書館空間、資源、服務、管理等方面的全面智慧化升級,推動圖書館事業從數字化向智慧化轉型發展。對建設相對薄弱的基層縣級圖書館和鄉鎮文化服務站來說,未來應該重在“應用”而不是“建設”,即傾向于智慧服務產品的應用與推廣。在對基層開展文化幫扶時,應該注重資源的互聯互通、數據整合共享、拓寬基層獲取資源的渠道,同時要重視智能書房、智能服務終端在基層的建設與部署,為基層用戶提供方便快捷的文化資源使用和操作。此外還需加強文化和旅游資源服務的整合推廣,為基層用戶提供集各類文旅資源且能夠實現預約、觀看、培訓、游覽、評價等功能于一體的智能文化服務平臺。
在基層開展文化扶貧工作時,除了要給公眾提供各類文化資源和服務,最重要的是要提升公眾信息素養能力,包括能準確表達資源需求、搜索資源、評價資源質量等。素養提升的內容和方式也需要根據公眾的類型有所區別。①面向中年和主要勞動力,可以通過組織新媒體技術、檢索能力、鑒別信息真偽等的培訓為他們提供所需技能。②面向“信息孤島”的老年人,可以組織互聯網應用、智能手機應用等培訓來培養他們的上網技能。③基層青少年學生群體是未來發展的希望,因此更應該加大對這類群體信息素養的教育投入。應立足于課堂教育,增加信息素養方面的課程,教會學生了解信息獲取渠道、辨別信息真偽、掌握常用的信息檢索基本工具,能夠對篩選過的信息進行有效地利用,解決問題,增加知識儲備,從而滿足自身的信息需求。從貧困地區青少年信息素質培養開始著手,才能在未來發展中逐步改善思想意識,達到扶貧、扶智的目的。
當前,鄉村文化站、農家書屋等缺少專職工作人員,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文化扶貧工作的開展。采用文化志愿者形式開展服務工作,既能緩解基層圖書館人員不足的狀況,也能架起圖書館與群眾之間的橋梁,保障圖書館服務的多樣性和個性化。首先要建立完善的基層文化志愿者管理機制,制定志愿者招募和退出機制、日常工作制度、獎罰制度等,從而保障工作更加順利地開展;其次要加強對志愿者的定期培訓,使他們了解圖書館基本業務,掌握各類公共文化資源平臺及資源的使用;最后,在開展志愿服務活動時,應因地制宜,充分發揮志愿者特長,面向空巢老人、留守兒童、進城務工人員等提供不同的志愿服務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