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聽風(fēng)吟（六）

Rumex

如果是你想要的東西，無論需要我付出怎樣的代價，虛情假意也好，虛與委蛇也罷，我都會去做，只要你真的開心。

“老板，這個木雕能不能便宜點？”

良久，那邊回復(fù)：“親，我這個已經(jīng)是最低價了，不接受還價啊。頂多給你包郵，再不拍有可能被別人拍走哦。”

陳妍如正在閑魚上和人聊天。最近她迷上了木雕，想著買一個擺在家里。玩一玩興頭就會過去，但是這會兒正在興頭上，心里抓心撓肺地想要，沒想到自己也被郭青云帶得購物欲強(qiáng)烈了起來。喜歡的模型都已經(jīng)買到手了，除了媽媽啰嗦了好多次衛(wèi)生難搞、這些東西容易積灰以外，倒也沒有別的煩惱。回到家看到一柜子的模型，心里就很開心。生活不容易，每天能有一點點開心就夠了，她不貪心。

既然這個老板不愿意降價，那她再去搜一搜類似的。

她翻了好久，又收藏了幾個賣家的木雕，也有品相不錯的。有的200元包郵，有的260元包郵，有的要300元以上，每家都還價失敗。最近大家都不著急出啊，那她也不急。等到過一陣這東西還沒賣出去，她再去問，說不定就成了。而且說不定那時候她就不喜歡了，還能省下一筆錢。

陳妍如正搜尋著把更多的替代品放進(jìn)收藏夾，青云突然跑過來說：“我又聽說了一些八卦。”

陳妍如沒好氣：“你想說就說唄。”

郭青云努著嘴巴：“你就一點都不好奇？我還想著你問我，我才說呢。”

陳妍如表情淡淡的，手上翻動不停。

郭青云“哎”了一聲：“賀老師制定的班規(guī)不是不讓帶手機(jī)嗎？”

陳妍如：“你什么也沒看到。”

郭青云重重地點了下頭，又說：“你猜我今天聽到了什么八卦？”

陳妍如不耐煩了：“你到底說不說？”

郭青云捂著嘴，從指縫里透出聲音來：“我聽張文露說，楊姍姍在和8班的夏且談戀愛！”

她嗓門大，捂著嘴和沒捂著差不了多少，幸好現(xiàn)在人還不多。陳妍如看了一眼四周，林風(fēng)吟還沒來，她一般七點就到校了，可今天都七點四十了居然還沒來。

“張文露不是和楊姍姍挺要好的嗎，這話應(yīng)該假不了。”

“之前不是還傳她和周游嗎？難道都是假的嗎？”

“可能半真半假吧。上次不是還有黑社會來了嗎，真是來找周游的。我聽田野說的。然后，風(fēng)吟頭痛請假那天晚上周游不是也不在嘛，楊姍姍也不在，他們就是去找黑社會處理這件事了。周游似乎不敢惹黑社會，就放棄了唄。”

“那這個夏且就不怕黑社會？”

“保密工作做得好不就行了。哎，你說，這楊姍姍真夠厲害的啊。”

“夏且就是名字特別拗口，上次送風(fēng)吟去醫(yī)務(wù)室那個？”

“好像是的！”

陳妍如抬起頭，似乎在回憶，良久道：“好像是挺帥的。”

“人家可是足球隊的主力呢。我們學(xué)校其他運動都不突出，就足球還拿得出手。他要是表現(xiàn)好，說不定以后可以進(jìn)國家隊。”

“所以是公主和差生的戀愛？”

郭青云伸出食指左右搖晃：“我正要說呢，人家成績也不差，只是偏科嚴(yán)重，數(shù)學(xué)、物理每次都考滿分。”

陳妍如點點頭 ：“這樣啊，那楊姍姍確實是男神收割機(jī)。人家也確實有實力啊，身材好得跟芭比娃娃似的，腦子又靈光。”

郭青云長嘆了一口氣：“唉，我只需要有她三分之一的靈光就行了。”

一扭頭，看見林風(fēng)吟正背著書包進(jìn)來，忙喊：“風(fēng)吟，你怎么才來，錯過了好多八卦。”

林風(fēng)吟眼睛浮腫，似乎是沒有睡好。她放下書包，拿出了第一節(jié)課需要用的東西，先是語文課本，再是練習(xí)冊，又把文具盒也拿出來放在桌上。做完這一切她就開始趴在桌子上睡覺。

郭青云走過去，關(guān)切地問：“這是怎么了，昨晚上做賊去了？”然后用胳膊肘去戳她：“哎哎，有勁爆八卦，感不感興趣？”被戳的女孩整個臉都埋在胳膊里面，悶悶的聲音從里面?zhèn)鱽恚骸扒嘣平悖銊e鬧我了，我昨晚只睡了兩三個小時，我對八卦不感興趣。”

郭青云失望地走開：“好吧。”然后坐回自己的座位上。這兩個人一點都不配合，虧得自己還是打探了好久才知道的。她托著腮想：要是自己以后賺不到錢，說不定可以寫小說呢。換個名字，換個學(xué)校，把這些事情都寫下來，投給受眾不廣的雜志社，反正這些人也看不到。嘿嘿嘿，她想得幾乎要笑出來。

陳妍如看著青云笑了一下，知道她現(xiàn)在肯定氣悶得很。放在平時她們都會應(yīng)付兩句，可偏偏今天沒有一個人愿意配合她。她們?nèi)齻€人中，過得最快樂的應(yīng)該是青云吧，她每天的想法很簡單，只是為了換哪個發(fā)夾、用哪支筆寫字、要換哪雙鞋而苦惱。

上課的時候，窗外又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雨聲越來越大，開始“嘩嘩”地往下傾瀉，聲勢浩蕩。水泥地面上匯聚了數(shù)條細(xì)流，枯黃的樟樹葉在上面打著旋，仿佛一葉輕舟在江濤中起伏。遠(yuǎn)處雷聲“轟隆隆”地傳來，這來自宇宙的聲響炸開在耳邊，震得人頭皮發(fā)麻。明明才上午十點，天色卻暗得好像晚上。天空中烏云密布，一團(tuán)一團(tuán)糾纏在一起，中間裂開一道口子，露出深藍(lán)色的天幕，幾道藍(lán)紫色的閃電劃過，云層底部像是打了射燈，一道一道的白映上去，藍(lán)與紫完美交融，呈現(xiàn)出一種奇異的美麗景象。

林風(fēng)吟沒有出去看這雷電交加中的美景，一下課便又趴在桌上睡覺。下節(jié)課是歷史課，歷史老師不喜歡叫人起來回答問題，對學(xué)生睡覺也是睜只眼閉只眼，她應(yīng)該還能多睡一會兒。

突然，有人推她的肩膀。她含糊地說：“別動。”

過了幾秒，那只手又伸了過來推她。她鼓著嘴巴立起身子，剛要罵，卻發(fā)現(xiàn)面前站著一個男生。他的校服白襯衫隨意地挽到手肘的位置，一只手插在褲兜里，一張刀刻般的臉在閃電的光影下忽明忽暗。從她的角度看過去，他的雙眼皮很深刻，一對蒙著霧靄的瞳仁正直直盯著自己，眼神意味不明。她的嘴唇微張著，要罵人的話語吐不出來，只好又吞回去，正想著說什么，只聽對方說 ：“你眼睛怎么這么紅？”

她“啊哦”了半天，腦袋有一瞬間沒轉(zhuǎn)過彎來，支吾著說：“我……睡眠不是很好。”

他嘴角揚起一絲笑，感覺像是譏諷，然后用陳述的語氣說：“你昨晚哭過。”語氣平淡得好像在說今天的天氣一般。

那抹笑容有些刺眼，他似乎窺見了她所有的秘密，于是對她下了這樣的定論。

她語氣變得冷漠：“你有什么事？”

有什么東西在他的眼睛里碎裂開來，很快又消失不見了。

“哦，我就是想問你，楊姍姍在不在，在的話幫我叫一下她。”

她翻了個白眼，往教室里看過去。楊姍姍正被一堆女生圍著，大家可能正在夸贊她天生的卷發(fā)和白皙的皮膚，又或者是在和她探討最想去哪個國家旅行，或者只是單純地討論數(shù)學(xué)題。隨便什么吧，她想趕緊把人叫過來，這樣自己就可以繼續(xù)睡覺了。可是那人叫住她：“林風(fēng)吟。”她回過頭，沒好氣：“又怎么了？”他說：“算了，我看她好像很忙，別去打擾她了。這樣，你把你的語文練習(xí)冊借給我吧。”

她猶豫了一下：“你可以問你們自己班的借啊。”

他頓了一下，說：“都是一個語文老師教的，容易看出來。你把你的給我。”

看他這么堅持，她也無所謂了。

她從抽屜里抽出練習(xí)冊遞給他。他接過去，欲言又止。她十分貼心地問：“你是不是有什么話要我轉(zhuǎn)述給楊姍姍？要不我還是幫你喊她過來吧？”

“不用不用，謝謝你。”然后他轉(zhuǎn)身走了。

林風(fēng)吟繼續(xù)趴在桌上睡覺。

中午吃飯的時候，郭青云終于把她聽到的八卦完完整整地和林風(fēng)吟說了一遍，說完之后才心滿意足地開始吃飯。林風(fēng)吟“哦”了一聲，恍然道：“難怪他今天來找楊姍姍呢。”

郭青云停下筷子，問：“是嗎？什么時候？”

林風(fēng)吟道：“就是下了語文課以后啊，你們都跑到走廊上看雨去了，我趴在桌上睡覺，他把我弄醒了，要我?guī)退袟願檴櫍墒钱?dāng)時楊姍姍被一堆人圍著，他就沒去打擾她。”她嘆了一口氣，“最后問我借了語文練習(xí)冊。”

陳妍如點評道：“這學(xué)霸之間談戀愛啊，也是有好處的。為什么呢，可以取長補(bǔ)短啊。夏且理科好，楊姍姍文科好，一起復(fù)習(xí)的時候效率該多高啊。”

林風(fēng)吟表示懷疑。

郭青云不屑地說：“你沒有追過星你不知道。如果你和你的偶像一起上學(xué)做功課，你學(xué)得進(jìn)去嗎？那肯定是成天看著對方的臉，心跳得不行啊。”

陳妍如調(diào)侃她：“嘿喲，青云姐，這你都懂？你什么時候開始追星了，是誰？”

郭青云面露嬌羞：“人家喜歡王一博啦，他跳街舞真的太帥了，那個身型，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叫什么來著，對，靈動。”

陳妍如毫不留情地點評道：“青云姐，對于你來說，王一博還是太瘦了。”

郭青云幾乎要哭出來了：“你就說，對于我來說，哪個明星不瘦！”

陳妍如面無表情地吐出三個字：“小岳岳。”

郭青云被噎住了，干脆閉了嘴，安靜喝湯。她喝了一口，放下湯碗，又說：“從今天開始，我要減肥，減不下去十斤我絕不吃肉！你們都要監(jiān)督我，萬一我想吃了一定要嚴(yán)厲指責(zé)我。”

林風(fēng)吟緩緩打了個哈欠：“你可是十頭牛都攔不住的。”

陳妍如則一臉嫌棄：“青云姐，請不要再在我們面前‘立flag了好嗎？旗子倒了無數(shù)回了，我們都不想再看到類似的場景了。”

郭青云“哼”了一聲：“別小瞧我，這次我可是認(rèn)真的。”

陳妍如只差沒鼓掌，不知道王一博的力量能讓她持續(xù)多久呢。

梔子花盛開的校園幽靜而美麗，天氣溫暖，陽光和煦，隨時可以看到成群的鴿子在校園的草坪上走動。天空仿佛是用最純凈的油彩調(diào)出的無休止的藍(lán)色，偶爾飄過幾朵白云，像是入口即化的棉花糖。

你說你喜歡綠色

于是我買下一座花園

可是你說那太多了

需要用星河灌溉

用月光照亮

用塵埃施肥

你說你希望富足

于是我開采金礦

可是你說那太重了

金光閃耀你的眼睛

泥土吞吐你的鞋襪

汗水奪走你的芳香

你說人生太過短暫

于是我摘下蒼穹

可是你說那太遠(yuǎn)了

月亮沒有扶梯

太陽沒有河流

火星沒有氧氣

我說人生如白駒過隙

星河流動著璀璨

不如及時行樂

甘愿此刻墜落

裝點一整條銀河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