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壓電傷人供電公司可否免責

戚劍

供電公司作為從事高壓電這一高度危險作業的經營者，在高壓電致人損害時，除因受害人故意或者不可抗力造成損害可以免責的情形外，需對損害承擔賠償責任，受害人有重大過失時可以減輕其責任。

2014年上半年，哈爾濱市東林實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東林公司”）將其位于哈爾濱市香坊區黎明鄉東北林業大學校內的廠房（以下簡稱“案涉廠房”）房頂維修工程，通過口頭協議方式委托給個體工程商任紅軍，由任紅軍包工包料修復房頂，并由東林公司支付給任紅軍1萬元工程款。

2014年6月3日上午，任紅軍雇用李萬剛等兩名工人參與施工，商定由任紅軍每日支付李萬剛120元、另一名工人100元。當日13時20分，任紅軍安排李萬剛在房頂蹲著鉆眼，任紅軍和另一名工人在李萬剛對面拉鉚。幾分鐘后，李萬剛被房蓋上的高壓線吸住，并被高壓電擊中。任紅軍見狀立即沖上去將李萬剛撲倒，當場對其進行緊急施救，并撥打120急救電話。

大約30分鐘后，120救護人員趕到現場，并將李萬剛抬上救護車，送往哈爾濱市第五醫院治療。經診斷，李萬剛全身多處觸電損傷，頭、面、頸、軀干、四肢、會陰分別為電燒傷二級至四級。李萬剛住院26天，先后轉至哈爾濱醫大二院、大慶市醫院、黑龍江省醫院、大慶創傷醫院治療。

事發后，李萬剛為追討賠償款項，于2015年初以東林公司為被告，向黑龍江省哈爾濱市香坊區人民法院（以下簡稱“香坊區法院”）提起民事訴訟。該案審理中，黑龍江省醫院司法鑒定中心受香坊區法院委托對李萬剛傷情進行鑒定，并于同年3月13日出具鑒定意見：李萬剛的電燒傷致頸部瘢痕攣縮，影響頸部活動構成七級傷殘;傷后26個月醫療終結（含后續治療時間）;不支持康復訓練費用;支持頭右頂部植皮及右耳再造，匡算費用需5萬元或按實際合理支出計算;共需住院時間2個月;三次住院期間需2人護理，首次住院出院后（2014年6月28日）至二次住院前期間需2人護理，出院期間需1人護理3個月。

案發后，東林公司承認案涉廠房維修工程系臨時工程，沒有相關建設許可，且已在前幾年拆除。該案經香坊區法院主持調解，雙方當事人于2015年6月5日達成協議。香坊區法院遂制作〔2015〕香民一初字第49號民事調解書（以下簡稱“49號調解書”），并確認：東林公司于2015年6月5日之前一次性賠償李萬剛49.2萬元（含已付9.2萬元）;李萬剛放棄對東林公司的其他訴訟請求。

2015年6月，李萬剛開始接受二次手術治療，先后發生醫療費用2.03萬余元、打印費50元。2015年下半年，李萬剛再次以東林公司為被告，向香坊區法院提起民事訴訟，要求其賠償二次治療相關費用。該案審理中，哈爾濱工業大學醫院司法鑒定中心受香坊區人民法院委托對李萬剛傷情進行鑒定，并于同年12月4日出具鑒定報告：李萬剛右耳廓缺失評定為八級傷殘;支持李萬剛全身瘢痕修復整容費用，匡算約需25萬元或按實際合理支出計算;支持住院期間營養費用;支持普通型輪椅一輛（800元），最低使用年限4年;以及李萬剛支付鑒定費2700元。

同年12月16日，李萬剛申請撤回起訴，之后又多次通過訴訟方式主張權利，反復撤訴后又提起訴訟。2018年下半年，李萬剛再次以東林公司、任紅軍、中央儲備糧哈爾濱直屬庫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中儲糧公司”）、黑龍江哈冷投資發展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哈冷公司”）、黑龍江省畜牧總站（以下簡稱“畜牧總站”）、國網黑龍江省電力有限公司哈爾濱供電公司（以下簡稱“國網公司”）為被告，向香坊區法院訴請其賠償前述費用。

2018年11月12日，香坊區法院作出一審民事判決：東林公司于判決生效后立即賠償李萬剛醫療費、整容費、鑒定費等合計27.46萬余元;駁回李萬剛的其他訴訟請求。

一審宣判后，東林公司不服，提起上訴。哈爾濱市中級人民法院（以下簡稱“哈爾濱中院”）經審理認為，已生效49號調解書確認東林公司一次性賠償李萬剛49.2萬元，李萬剛放棄對東林公司的其他訴訟請求。基于雙方達成的調解協議，李萬剛與東林公司間賠償糾紛全部了結，放棄了對東林公司的其他訴權，故本案李萬剛再次起訴東林公司構成重復訴訟，故一審法院判決由東林公司擔責違背了一事不再理的民事訴訟原則，且剝奪了李萬剛對直接致害者請求侵權賠償的訴權，嚴重違反法定程序。遂于2019年4月12日作出裁定：撤銷一審民事判決，發回香坊區人民法院重審。

高壓電系危險物質，供電公司應切實履行相應的安全注意義務

香坊區人民法院經重審，確認李萬剛各項損失共計27.7萬余元，綜合考量各方當事人在李萬剛觸電受傷事故中責任，確認國網公司應承擔李萬剛合理損失的20%。遂判決：國網黑龍江省電力有限公司哈爾濱供電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立即給付李萬剛5.54萬余元;駁回李萬剛的其他訴訟請求。

一審宣判后，國網公司不服，于2021年1月11日提起上訴。國網公司在庭審中提供了其現場踏查制作的《國網哈爾濱供電公司與用戶產權分界點示意圖》，指出其與甲方（中儲糧公司、哈冷公司和畜牧總站）約定的產權分界點在孫家××出口處，而案發地在58號桿到中儲糧公司之間的專用配電線路上，案涉線路屬中儲糧公司、哈冷公司和畜牧總站自行運行維護部分。中儲糧公司、哈冷公司和家畜繁育站簽訂的《三方用電2013年10KV高壓線路維修、保養、改造計劃書》中約定了中儲糧公司、哈冷公司和畜牧總站三方按比例出資對糧食、冷凍線路進行全面檢查、維護。

國網公司據此認為：《供用電協議書》明確由甲方（中儲糧公司、哈冷公司和畜牧總站）用電引起孫家變電所二期工程建設所需的投資、設備、原料均由甲方負責，按照我國《電力法》關于“誰投資、誰收益”的原則，甲方（中儲糧公司、哈冷公司和畜牧總站）對其投資形成的案涉電力享有法定權益，其中包括所有權、使用權、收益權、管理權等，故事發線路由中儲糧公司、哈冷公司和畜牧總站承擔維護管理責任，國網公司不承擔維護管理責任。

哈爾濱中院經審理認為：關于國網公司上訴主張事發線路產權歸中儲糧公司、哈冷公司、畜牧總站所有，國網公司不是事發線路產權人的問題。一審中，哈冷公司、中儲糧公司、畜牧總站、國網公司共同舉示的《供用電協議書》約定：“三、……孫家變電所二期工程建成后，由乙方（原電業局，現國網公司）向甲方進行工程結算，甲方向乙方辦理固定資產移交手續。由孫家變電所至甲方的專用配電線路的全部投資、設計和施工均由甲方負責，建成后由甲方負責運營維護，維護分界點為戶外電纜頭接線處。出口電纜交由乙方運營維護，辦理固定資產移交手續。”依據上述約定，孫家變電所二期工程全部投資、設計和施工均由甲方負責，建成后固定資產移交乙方。該工程建成已經四十余年，國網公司據此主張其不是事發線路產權人的理由不成立。

結合相關法律規定及本案事實，作為高壓電經營者的國網公司應當承擔相應的侵權責任。2021年5月11日，哈爾濱中院對外公布該案二審判決結果：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編輯：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

《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1240條規定（該規定與《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第73條規定相同）：“從事高空、高壓、地下挖掘活動或者使用高速軌道運輸工具造成他人損害的，經營者應當承擔侵權責任;但是，能夠證明損害是因受害人故意或者不可抗力造成的，不承擔責任。被侵權人對損害的發生有重大過失的，可以減輕經營者的責任。”本案因國網公司對涉案線路的安全運行情況疏于管理，疏于防范，具有過錯，故應承擔相應的賠償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