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里沖，我的家鄉

文/曾 翔

十八歲以前，我都是在隨州七里沖的小山村里度過的。小山村不大，約有十幾戶人家，老少和睦，鄰里融洽，一個村像一家人一樣。雖然窮，但童年依舊過得很快樂，回憶起來都是甘甜的滋味。在我們家的房子門前，有兩口小池塘。小時候常拿著魚竿兒在這里釣魚，很是愜意。尤其是下著小雨的時候，戴著斗笠，穿著蓑衣，站在水塘角根兒上，甩下魚竿，想起那個情境畫面，真是很美好。水塘邊上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山丘，我們在這個山丘上放牛羊，玩耍消遣。山丘植被很豐富，里面有板栗。板栗上長滿了扎手的刺兒，等它成熟的時候，我和小伙伴們就去樹下打板栗。我覺得特別有趣的事，是在七里沖的堰堤上學會了下象棋。看老一輩坐在那里，在他們身邊站著，耳濡目染，就把象棋學會了。后來入伍到北京，在部隊和書法的小圈子里邊，我的棋藝也還算是不錯的。

削條子、賣柴火

那時沒有什么固定的經濟收入，常要跟父親去山上削條子，補貼家用。削條子就是到山上砍黃金條。把黃金條砍回來后，再編成筐子、席子這種日常用品，拿到街上去賣，也算是一個收入來源了。記憶特別深刻的是早上去的很早，露水都把衣服打濕了。有時候還能聽到一兩聲狼的叫聲，挺嚇唬人的，就在喉嚨里亂哼一些小調，驅趕自己的恐懼。為了記述這件事情，我曾取過一個堂號：曲堂。曲，小調也，也代表彎彎曲曲的小路，說的就是從小走山路的事情。童年時代記憶里最清楚的一件事兒，是和父親去厲山賣柴火。我家是萬和，厲山離我們大概有六十里地，也就是三十公里。賣柴火都是晚上走，頭天晚上和父親一起推個板車，上面捆好了柴火就出發。走到早上天蒙蒙亮的時候，就到了厲山的縣城。大概四五點鐘的樣子，到集市上把柴都賣掉。賣價是兩分多錢一斤，一千多斤的柴火也就是賣幾塊錢，這在當時也已經不少了。柴火賣完再推著車慢慢地回家。

豆腐乳、蛋炒飯、拐子飯

讀高中時，學校離我們家比較遠，大概有二十多里地吧。那個時候需要自己帶些飯菜到學校。但我家條件差些，沒有菜，只有豆腐乳配飯，所以每逢周日上學，都背著一壇子豆腐乳。

至于說隨州有什么好吃的，其實在家里的時候我還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因為入伍前也沒去過隨州，最多就是去厲山。直到后來從北京回到隨州，才知道了隨州有拐子飯。大清早起來，去小店吃拐子飯，就是一碗燉好的豬腳拐子，里邊有豆腐、海菜等，就上一大碗米飯。于是拐子飯也就成了我每次回隨州都要吃的東西了。

我小時候吃到過的最好吃的東西，是我奶奶做的蛋炒飯，這是我覺得世間最美味的佳肴了。直到現在，我還特別喜歡吃蛋炒飯，大概就是打那兒起的吧，每次吃蛋炒飯，都能想起點小時候的味道。

鄉音

有句話叫“鄉音無改鬢毛衰”，我雖然離家早，鄉音是根植在身體里的，普通話一直說不溜，直到現在還經常“蹦詞”似的雜糅在聊天里。家里人總拿“六”“牛”這樣的發音來開玩笑，讓我說“家里養了六十六頭老奶牛”，我嘛，也很自然，一禿嚕：“niù+niù頭老lǎi牛”。

隨州方言挺有意思的。比如說，在隨州吃飯不叫吃飯，叫“嘎飯”；吃菜，叫“咽（yàn）菜”。開玩笑叫“倒坡”；罵人叫“抓人”；小男孩叫“仔娃子”；“胡巴”是湖北，北京則叫“bà京”，發聲短促有力，說起來很好玩。兩個隨州人聊天，聊得熱絡了，聲音洪亮言辭激昂，仿佛在吵架。

問別人要干什么，叫“你要搞麼斯”；侃大山叫“日白”。說“很”怎么怎么樣，用“騷”：比如說一件事好，叫“騷好”；說一個人真好看，叫“騷好看”。身體結實，叫“悶扎實”，很土很帶勁。

隨州的書法資源和書法現狀

說到隨州的書法資源，我覺得還是很豐富的，尤其是曾侯乙編鐘的出土，還有淵源流傳的楚文字，奇絕、瑰麗、變化豐富，很有特點。我還在做這方面的努力，想要將這些資源運用到創作里。我也建議隨州的書法愛好者，對隨州編鐘上的文字進行研究和整理，或許會出現一個新的面貌。

我這幾年也回去做了一些書法的公益培訓，每次書法班都有四五十人，收獲還是頗豐的。感覺隨州寫書法的人越來越多，也逐漸顯示了隨州書法人的能力。

現在有一批年輕的隨州書法作者，他們的眼界打開了不少，從理論到實踐都有一些新的認知。我是覺得在不久的將來，隨州的書法說不定能在全國嶄露頭角。作為一個從隨州走出來的書法人，我對他們也寄予了一些期待。當然，以后我也還會繼續關注隨州的書法進展，并盡一份綿薄之力去幫助更多的隨州書法愛好者。最近隨州和江西做了一次書畫聯展，大家反映隨州的書法還是不錯的。有朋友看展后向我反饋：“江西那邊是繪畫優于書法，而隨州是書法要高于繪畫。”我想，這和近些年隨州書壇相互砥礪、共同成長的創作氛圍很有關系。

變化

要說變化，村還是那個老樣子，不過村里的人也越來越少了。很多村民都出去了，小孩子們也長大離開了。老一輩的所剩無幾，多數去世了。我回去看，記憶里長滿莊稼的田地都荒了，糧食也沒人種了，很多改成種樹苗，可能果樹賣錢多一些吧。看著這些變化，多少心里有點難過。山上植物倒是因為封山愈多了起來。

我們的老房子還是那樣，屋前的水塘還在，不過魚早就沒有了。前幾天我哥哥說，老房子長期空著沒人住，屋頂的瓦都掉了，他準備上去再收拾收拾，修補一下。因為老房子是土墻，如果瓦碎了，下雨時候就很容易把墻淋濕，倒塌掉。我在七里沖生活了十七年，度過了很愉快的童年和青年時期。鄉愁是抹不去的。我一直懷念著家鄉。我的父母雖然去世了，但是家鄉留給我的思念是很深的，永遠在心中的，不可磨滅的一種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