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來辭（組詩）

漠雪川

車 站

在我之前有許多人為它作傳

我在諸多感覺中更鐘情于悲觀

風拍打車窗? 擊敗僅有的堅強

離家越來越近

行李箱里裝著衣服? 書籍

和異地的風塵

我吃力地拉著

一個背影命中我的淚點

信手拈來的東北話? 令神經失控

我不敢邁步

站在原地

深呼吸

對此我從未虛構

枕木躺在那里和我一起痛苦

而車站早已變得從容淡定

我卻異常脆弱和敏感

雅魯河

經歷分娩? 血水被時間風干

從這一刻起

它就與我血脈相連

與我的情感高于血緣

它的子女也從未停止過思念

深夜? 我聽見水流拍打岸邊的聲音

足以震碎我的每一根肋骨

血液在我的體內流淌

試想? 這里也有它的分量

一只鳥飛過? 嗓音低沉地呼喊

叫疼了失眠的我

我是它眾多子嗣中的萬分之一

只能在夢里重逢? 相認

馬匹飲水? 鴨子嬉戲

我的嘴巴里塞滿了

曾經吮吸母親乳頭時的動作

泛起柔軟的漣漪? 在我堅硬的胸膛

一條河? 流了多久

我不曾得知

但一個猛子就回到了

它的心口

村 莊

村莊仿佛一個土質的存在

這一印象存在了多年

它多半沉默? 語言從地里長出

房屋規矩排列? 只有五排

風吹到這里很慢? 去縣城卻很快

我對此沒有任何懷疑和偏見

老婆婆劈柴做飯? 炊煙甘甜醇香

外出工作的兒子? 帶著孫子和兒媳回來

家里多了久違的熱鬧

愛在熱騰騰的餃子里沉淀

田 野

一馬平川? 目之所及都是人性中

最閃亮的光輝

我小心拾撿? 揣在懷里

老漢跟在牛和馬的后面? 一步一步

走彎了影子? 走禿了時間

把土地磨得堅硬? 肥沃

刮傷過許多場風和許多個歸來的游子

父親也不例外

越走越遠

走到了大機械的后面

母親一個人在午后靜坐

望著眼前的那片田野說

你看那排腳印

我沉默地看著玉米? 稻穗

在她的皺紋深處? 成片地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