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慧軍
從2012年至2021年,扎龍詩會舉辦了十年,成為地方文化建設的知名品牌,這里有地方政府和文聯的支持,也有幾代地方詩人的堅持。縱觀十年以來的扎龍詩會推出的一系列作品可以看出,扎龍詩會開放、包容、兼收并蓄,是本土文化與各個地方詩人的一次次完美碰撞,每一次都形成不同的詩歌景觀。海德格爾在《荷爾德林和詩的本質》中,從荷爾德林的詩“充滿勞績,然而人詩意地棲居在這片大地上”,提煉出“人詩意地棲居”這一理念,為人類尋求精神的支撐,詩意成為人類精神世界最純粹的存在。在扎龍詩會十周年之際提及詩意棲居,我們看到的是一個地方詩人群體的另一種努力,用詩歌謳歌變革的時代,用詩歌觸及與表現人的靈魂,在北方寧靜的黑土地上仰望星空,建構人類詩意棲居的家園。
早在20世紀70年代,海外漢學家陳世驤就提出“中國文學傳統從總體而言就是個抒情傳統”,這一觀點擴展了尋常意義的抒情概念。陳國球認為“當個我與外界相觸動所產生之經驗,經歷反復內省,而賦予某種生活或者生命價值時,其感受以一定形式之媒介呈現,那就是抒情”,從這一概念看,“情”字的內涵得到了最充分的擴展。但凡個體生命與社會、倫理、歷史碰撞的各種情思都是情的范疇,抒情不再是一種表達方式,而是一種對話。十年以來的扎龍詩會可以說就是作為詩人的個體生命與自我、時代、歷史的深刻對話,在對話中彰顯時代變遷以及個體生命的哲思。
從創作內容看,故鄉成為詩人生命的滋養,它觸發詩人的靈感,他們書寫著家鄉的變化,有欣喜、有傷感也有哀愁,是詩人與時代的宏闊對話,美好的生活圖景的速寫《勞動湖,嫩水的女兒》(第六屆)、《把火點旺,讓肉香飄滿北疆》(第七屆),獨具特色的故鄉景觀臨摹《風向蘆葦一樣奔跑》(第六屆)、《春風吹到明月島》(第六屆),故鄉人的彩繪《走過那條河》(第六屆)等,他們賦予家鄉山川風物性靈,表達著他們對祖國、對家鄉的大愛,這是詩人對時代的記錄,也是詩人與時代、歷史的對話,更是詩人的使命擔當。
從20世紀80年代的明月島詩會到新世紀的扎龍詩會,齊齊哈爾的詩人群體與時代一起成長,他們見證了我們身處時代的最偉大的變革,見證了古老的城市的現代化變遷,因此形成了詩人共同的抒情話語。但是,因為個體生命際遇的不同,每個人面對時代的表述又各不相同,進而又有了詩會中的獨語詩歌,是個體生命的浩瀚心靈與現實的深層對話,呈現出了詩歌獨有的“詩意”氣質,體現出了扎龍詩會的藝術水準。《這就是時光》(李琦 第三屆)白描了時間流逝中的個人生活,冷靜而睿智,“我和歲月彼此消費/賬目基本清楚”,而結尾處的“還有/提起真理兩個字內心深處/那份忍不住的激動”,卻帶著鮮明的時代刻痕,在高舉理想與真理時代的青春熱情,并歷經歲月沉淀后仍初心不改;《哈爾濱組詩》(桑克 第三屆)在城市的印記中找尋自我的堅持,灰暗中“老邁的清新”是個人的堅守,也是個體生命與命運的妥協與和解;《大風》(李梨 第二屆)以風為喻,表現個人與現實的碰撞,有批判、有自省;《問芳亭》(崔春雷 第九屆)在歷史的懷想與孤獨中叩問命運。每一次個體生命的思考都有世情百態的觸發,它超出了個人的所感所思,激發個體對社會秩序、對生命意義、對人類生存處境的追問,從而在文學與話語之間形成某種張力,使得詩歌既承擔現實命運,又保持其藝術的獨立性,見證了王長軍所說的“詩人在拯救靈魂的帶路上無法退場”的堅守。
趙欣郁說道:“一個詩會,便如同詩人們的尋夢園。”十年扎龍詩會的詩歌創作實踐,在文學發展的歷程中只是短暫的一瞬間,但是它停留下來的美好回味是無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