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友舟
行草書的學習離不開大量的古帖。臨習古帖的方法有很多,有“銖而較,寸而合”的實臨,即一筆一畫都盡力模仿字帖,達到“對之仿之,如燈取影;填之補之,如鑒照形”的地步。這樣的訓練非常鍛煉書寫者的觀察力,可以充分觀照到字帖中的微小細節。學書者臨古宜首先守定一家為主,專心臨摹,對其用筆、俯仰、向背細致入微地加以摹寫,如此經年累月,化我為古,然后另取一種法帖臨數月,再取前面所主臨的法帖溫習兩月,便會覺得這次溫習臨摹與前大不相同。如此反復多次,可以博取各家法帖之妙。“參以己意”的意臨也是一種重要的臨摹方法,即臨摹時抓住字帖中的“精神處”,而不拘泥于細枝末節。如董其昌云:“臨帖如驟遇異人,不必相其耳目、手足、頭面,當觀其舉止、笑語、真精神流露處。”意臨往往是臨摹向創作過渡的一個階段,這種臨摹方式能充分發揮書寫者的能動性,使之在臨摹中有目的、有意識地學習,從而更好地吸收古帖中的精華,進行創造性轉換,化古為我。
此外,讀帖也是一種有效的方法。黃庭堅云:“學書時時臨摹,可得形似。大要多取古書細看,令入神,乃到妙處。唯用心不雜,乃是入神要路。”讀帖,實際上是通過眼、腦配合手腕、筋骨完成了“模擬臨摹”的過程,拋去其他干擾,集中精力來觀察揣摩,使古人之筆端精微之處盡收學書者眼底、腕下,往往能產生潛移默化的奇效。
古人云:“取法乎上,僅得其中;取法乎中,僅得其下。”行草書的臨摹一定要選擇經典的作品,今人學習書法出于急功近利的目的,往往染于時風,想走捷徑,卻不知道在取法上已經落入下乘。現代一些名人的作品缺少時間的沉淀,盲目學習這類作品,很可能會使自己的作品程式化、簡單化,以致誤入歧途。古人早已認識到這個問題,宋代就出現了“權貴意識大于藝術意識”等問題。王鐸云:“余書獨宗羲獻,即唐、宋諸家皆發源羲獻,人自不察耳。”所以要學會追根溯源,從古代經典中吸收養分。
學行草書必須以楷書為根基,且要上溯篆隸,博采眾美,融會貫通,如是則神采顯現,變化無窮。行草書學習要先求平正,再追險絕,最后復歸于平正。王羲之的行草書不激不厲,平和自然中體現了晉人之風韻,無疑是初學的最佳范本。繼而,可以參學險絕的書風。米芾行書勁健如風檣陣馬,黃庭堅行草書豪邁如長槍大戟,王鐸的大字行草書輾轉騰挪、跌宕起伏。他們書法中的“險”與時代尚意的風氣以及自身審美息息相關。然而他們的作品都不是一味地求險絕,最后都達到了“求平正”與“追險絕”的統一,而這其中的“度”在于自然,在于書家之本性。無論何種美學范疇都是作者審美情感的反映。
總之,學書沒有坦途和捷徑。米芾集古字,老年始自成家;王鐸集眾書家之大成,40年后遂成大家。今人學書,尚未深入經典便欲速成,眼光無疑是短淺的。當然,“入古”是為了“出新”,最終須“法自我出”,力求成為“領異標新”的“二月花”。
(作者系南京藝術學院美術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