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 航 徐 歡
(江蘇師范大學地理測繪與城鄉規劃學院,江蘇 徐州 221116)
伴隨中國經濟穩步發展,城市化進程持續推進,農業農村人口不斷向城市集聚,城鄉二元社會結構動態演進,鄉村社會也面臨新的發展難題:鄉村進一步衰敗、空心化現象加劇[1]、環境問題更加突出、現有農村土地權屬關系無法進一步釋放內在活力[2]。當前,學界關于鄉村建設發展的研究主要分為兩個方向:一是土地權屬改革方向,二是鄉村建設方向。部分學者認為,鄉村發展的實質問題依舊是人地關系問題[3],解決好農村土地確權問題,實現三權分置[4],促進土地經營流轉,把人從土地里解放出來,也把土地從小農生產關系中解放出來;積極推動農村集體建設土地入市,改革農村土地征收制度,同時建立健全土地增值收益以及分配制度[5],保障農民權益。另一方面,部分學者從鄉風文明、生態文明、文化發展、制度管理、基礎設施保障、產業發展規劃等方面和角度進行鄉村建設研究,從多元角度剖析鄉村發展建設的內外動因。推進鄉村精神文明建設[6],有助于改善鄉村社會風氣,促進鄉村治理有效,掃除不正之風;生態文明建設其本質是對農業文明和工業文明的揚棄[7],把可持續發展的理念落實到鄉村發展,推進鄉村資源的可持續及綠色發展;從鄉賢文化以及家風家訓傳承,細究文化缺失和錯位對鄉村振興的發展影響[8];因地制宜,探尋鄉村進行生態農業建設以及旅游業發展的可行路徑。十九大報告指出,新時期中國社會主要矛盾發生改變,不平衡成為當前社會發展亟需關注的問題,其中又以城鄉發展不平衡最為關切,因此十九大提出實施鄉村振興戰略,實現“產業興旺、生態宜居、鄉風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鄉村發展新面貌。
經濟快速增長的同時,是我國城鎮化率的不斷提高,但是傳統的城鎮化更多關注城鎮化規模,目光聚焦城市,忽略了城市化過程中的負面因素,“老少村”“老人農業”、農民進城的心理和生理適應問題、村莊“拆并遷”系列問題以及農村地權問題等一系列問題都證明了傳統的城鎮化增長模式難以帶動城市和鄉村高質量融合發展。為應對城鎮發展難題,2013年中央發文《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明確提出堅持走中國特色新型城鎮化道路,2014年《國家新型城鎮化規劃(2014—2020年)》發布,進一步強調堅持走中國特色新型城鎮化道路;十九大報告正式提出實施鄉村振興戰略,推進區域協調發展,實現城鄉融合發展;十九屆五中全會提出,要優先發展農業農村,全面推進鄉村振興,把實現鄉村振興與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并舉共進。
實現鄉村振興,是新時代中國社會發展的必然要求,但是也要認識到,實現鄉村振興絕非一日之功,不能追求畢其功于一役,還要依靠強勁的經濟基礎和完善的政治制度,同時發揮全體中國人遇大事而齊心共力的歷史使命感。此外,還要看到中國鄉村東西部發展的不平衡,鄉村振興的廣度和深度也存在差異,鄉村振興不可一概而論[9],搞全面鋪開,極易造成資源的極大浪費,應實現精準振興,“宜振則振”。
自改革開放以來,鄉村地區遭受了比之前更強勁的工業文明沖擊,鄉村地區的落寞不可避免,這是任何國家現代化的必經過程。自20世紀90年代開始,中國數億農業人口進城,城鎮化率從1990年的26.41%迅速上升到2019年的60%,戶籍人口城鎮化率達44.38%,這個過程在西方國家用時百年,中國只用了20年,更迅速的城鎮化速度也導致了更直觀的鄉村消亡,2000年我國共有自然村落363萬個,到2010年村莊數量只剩271萬個,到2020年,大量村莊無人定居,“空心村”、無人村現象比比皆是。現有農村人口中,青壯年嚴重不足,農業從業人口由原來的中青年逐漸向中老年過渡,“老人農業”現象嚴重,新生人口年均增長不足,以蘇北某農村為例,年新增人口不足20人,在2000年這個數量在80人~100人。
鄉村社會的發展狀態和鄉村社會文化的發展息息相關,隨著工業文明的沖擊,鄉村生產方式難以抵擋工業生產方式擴張,鄉村人口外流成為大趨勢,鄉村群體不斷被工業文明割裂包圍,傳統鄉村文化愈發敗落,20世紀80年代以來,出現了一大批懷念鄉愁的鄉土文學,正是在傳統文化不斷消逝落寞情況下的自我價值尋找。
伴隨鄉村人口進城,是入城人口原有生產生活方式的肢解以及和現代文明生活的沖突。鄉村社會奉行的是熟人社會,“遠親不如近鄰”,講究的是鄰里互助,這也是傳統文化的一貫堅守,但是工業文明其本質是陌生人社會,樓房成為個體主要的社會生活場所,鄰里關系開始陌生,社區社交成為新的主要的社交方式,新的生產生活方式對沖鄉村進城人口的固有生活方式,大批農業鄉村人口成為生活在城市里面的“城外人”。
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提高了農民的勞動積極性,釋放了土地活力,符合時代發展階段,但隨著改革進一步加深,城鄉融合發展,土地承包制度無法適應當前鄉村社會結構發展變化,鄉村人口大量流向城市,部分土地無人耕種,原有土地關系受到沖擊,同時土地開始出現流轉現象,部分農民從人地捆綁的關系中解放出來,加速了農村剩余勞動力向其他產業轉移;另一方面,土地生產成本的投入逐年增加,但是土地產出增長優先,農民從事農業生產勞動的收益空間受到擠壓,農民從事農業勞動的生產積極性受挫,以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為主的土地關系亟需變革。
傳統鄉村以血緣和宗族關系維系的社會結構業已隨著鄉村人口的流失瓦解[10],鄉村社會治理需要新的生產生活關系維系鄉村穩定。自十八大以來,基層黨建工作取得了長足的發展,但是因鄉村社會的宗族、血緣以及鄰里關系的復雜,在進行制度化管理的同時,鄉村社會也需要以德治村,推舉鄉村具有一定威望能夠配合基層黨組織有效進行鄉村治理的新鄉賢共同推動鄉村發展。
鄉村社會發展和城市發展存在差距并且差距還在不斷擴大,但是也要看到,鄉村社會的衰敗是相對的,歷史發展進程不會倒退,鄉村衰退是城市化帶來巨大效益下的相對結果。2020年是黨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決勝之年,也是脫貧攻堅的收官之年,從建國初的一窮二白、溫飽不繼,到如今全面小康,生活富足,中國發展舉世矚目,所謂鄉村衰敗,是發展速度問題,即快速發展和慢速發展的問題,不能割裂開來,單純看作落后和先進的問題。中國鄉村社會發展近三十年來,盡管人口因城鎮化運動不斷流向城市,但是鄉村面貌發生重大變化,公路“村村通”、廁所革命成績斐然、生態環境提升顯著、基礎設施建設不斷更新、住房條件不斷改善、生活水平不斷提高。
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為破解城鎮化的發展困難提供了新的思路,但是新型城鎮化戰略要與鄉村振興戰略有效銜接,兩者動態平衡,實現城鄉融合發展。推進新型城鎮化是國家實現現代化的必要選擇,城鎮化帶動產業發展,吸引鄉村人口,改善鄉村地區人地緊張關系,為鄉村實施鄉村振興提供必要條件;鄉村振興是推進新型城鎮化的必要補充,發展新型農業,實現鄉村產業振興,推動鄉村產業興旺,改善鄉村地區整體風貌,實現城鄉發展新聯動。
傳統農業農村生產生活不敵現代工業化生產方式,因此實現鄉村振興的關鍵是實現鄉村產業振興,產業興旺鄉村才會興旺。因此要因地制宜,找準鄉村自身發展優勢,推進農業生產向科技化、高效化、生態化、集約化發展;發展生態旅游,提升鄉村人居環境質量,推動鄉村旅游業的發展,用發展提振鄉村,用產業強化鄉村。
鄉村地區要加快推動土地三權分置試點工作,推動農村集體建設用地入市進程,把外來資本納入到鄉村發展建設后備資源庫。允許土地承包經營權流轉,吸引資本下鄉,盤活閑置土地,引導建設中小規模家庭農場;允許農村集體建設用地入市,以市場的方式評判鄉村土地價值,有意識引導資本進入鄉村市場,在國土空間規劃的統一規范下,進一步推動地權入市準入,把鄉村納入統一市場,累積鄉村發展建設資本。
十九大以來,關于鄉村振興的討論引起學界的相當重視,但是對鄉村振興的具體研討依舊沒有定式,不限于規劃界人士的眾多學者提出了一系列鄉村發展振興的方式方法,從精神文化振興、制度發展創新,到鄉村產業發展,特色農業提振,再到城鄉融合發展、地權流轉破冰,這也基本奠定鄉村振興的主要基調,即始終圍繞“產業興旺、生態宜居、鄉風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進行展開;但另一方面需要注意的是,鄉村振興戰略是黨和政府為農民尤其是未進城以及有難度進城的農民為改善農村生活環境而做出的卓有成效的戰略部署,而絕不是要違背城市化規律,進行單純的鄉村建設,更不會出現全面鋪開為振而振的鄉村振興,農民的未來依舊在城市。
鄉村振興也絕不是所謂的形象工程,它是涉及中國幾億農民的民生工程,解決了中國的農民問題,對世界范圍內的農民農村發展都具有啟發意義,是中國智慧和中國經驗的有力見證;體現的是底線智慧,實施鄉村振興,保障農業農村用地,讓十四億的人口大國告別饑荒,實現糧食自由,是最大的民生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