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夫
毛毛頭說早晨的太陽先爬到山頂,再一跳,才跳到天上的。他天天看,天天都能看到。太陽怎么會跳呢?站在山頂就能跳上天空嗎?我不信!如果太陽站在山頂能跳上天空,那我也能。我試驗過,在我們屯子后山上,我站在山頂,跳幾十次也跳不到天上。
毛毛頭說太陽比我跳得高。如果不是跳上天空的,怎么把臉累得通紅?他還說太陽剛剛跳到天上時通紅通紅的,可美了。我有睡懶覺的毛病,每天起來,太陽已經在天上了,所以一次也沒見過累得滿臉通紅的太陽。我渴望有一天在太陽爬到山頂之前起床,然后看看太陽跳上天時的樣子。可是,這種渴望一直還是渴望。后來,我不再渴望了,因為媽媽說過,渴望不到的東西,就不要再渴望。
晚上,太陽回到西山時那樣紅,那樣美。我每天都看,都仔細地看。早晨山頂的太陽會有這么紅、會有這么美嗎?毛毛頭撇嘴說:“那才不一樣呢,晚上是嚇紅的,太陽最怕下山了。”太陽會害怕嗎?我不信!
我說太陽不愿下山,想多給世界一點光明。太陽太累了,把那么多光明和熱量奉獻給了世界,想歇息時,已經累得滿臉通紅,所以紅得那樣美。毛毛頭說:“太陽不敢下山,因為山那邊很冷。不信,咱們摸摸太陽的心跳不跳,要是害怕下山,一定跳得厲害。”我不信:“山那邊會冷嗎?太陽會膽小嗎?”但我愿意和毛毛頭去摸太陽的心,感覺跳得是不是很厲害。下午,我們騎上馬向西山奔去。
西山這邊的草原很遼闊,西山在草原西面邊兒上,望著不遠。我們迎著徐徐晚風,踏著青青碧草,聞著淡淡的花香,不停催促著座下駿馬,朝太陽的方向快速奔去。我們鄉下家家都養著馬,我們都會騎馬。奔馳了好一會兒,馬都累了,累得氣喘了,累得身上流淌著汗水,西山還在很遠很遠的地方。西山,我們到不了西山嗎?西山,只是太陽的西山嗎?忽然,我們感覺西山動了,像空中的大片云朵,像在水中行駛的大船,向我們一點點移動,來迎接我們。
西山距離我們越來越近了。
我們距離我們屯子越來越遠了。
以前并沒去過西山,遠望它很高很大,到了近處才看清并不算山,只是一個很大很大的土堆。山就是土堆,土堆就是山。我們打馬上山,到了山頂,發現太陽還在更西邊的山頂上。
我們跑下山,跑上更西邊的山,太陽卻在西邊又一座山頂上。我們跑上西邊又一座山,太陽在又一座西邊的山頂上開始落下了,只留下一片深深的紅,在山頂上召喚著我們。
我們不再追了。我們知道西邊還有很多很多山,太陽在很多很多山的后面,永遠也追不上。我們默默地望著西方想:天,到底有多大?最西邊的山,到底有多遠?太陽每天都要從最東邊的山跑到最西邊的山,不是很辛苦嗎?
我們不再渴望摸太陽。我回來后問媽媽。媽媽笑著說:“天是圓的,地也是圓的,所以最東邊也是最西邊,最西邊也是最東邊。太陽升起的時候在最東邊,其實也是在最西邊,太陽降落的時候在最西邊,其實也是在最東邊……”開始我們不懂。后來我們懂了:最遠的地方最近,最近的地方也最遠!
(編輯 QQ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