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彥青
(北京金旗律師事務所,北京 100022)
混凝土運輸車在混凝土企業生產中發揮著重大作用,一旦發生事故,可能引發極為嚴重的后果,不僅是人車損傷、交通擁堵,還可能帶來惡劣的社會影響。在機動車交通事故糾紛中涉及保險公司賠償責任的矛盾尤為突出。在近幾年,各地區法院在處理此類案件保險公司的賠償責任問題時做法不盡相同。以下是筆者在辦案實踐中遇到的保險公司賠償責任承擔的幾個法律適用問題,結合現行的法律規定和司法解釋做簡要地梳理。
機動車,尤其是營運車輛投保時,除交強險、商業三者險外,往往還投保有座位險、車上人員責任險(駕駛員)。交通事故發生后,乘車人員也有可能受到傷害,需要賠償。在有的訴訟中,被侵權方(乘車人而非駕駛員)會將對方機動車司機、車主及其投保的保險公司列為被告,同時也會將本車車主及本車保險公司列為被告參與同一訴訟,本車保險公司積極應訴,甚至有的法院會主動追加本車保險公司作為被告。
案例
劉某乘坐王某駕駛的小轎車 A,途中與小轎車 B 碰撞發生交通事故,致使劉某和王某均受傷,小轎車 B 駕駛人負全部責任。劉某治療痊愈后,將小轎車 B 的駕駛人、車主及保險公司訴至法院,法院受理后,主動將小轎車 A 的車主和保險公司追加為本案被告參與訴訟。
從理論上講,劉某訴小轎車 B 的駕駛人、車主及保險公司屬于侵權糾紛,雙方法律關系屬于侵權關系,適用案由為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糾紛,而劉某訴小轎車 A 的車主及保險公司在《民事案件案由規定》中雖屬于保險糾紛,但實質上是合同糾紛,雙方法律關系屬于合同關系,適用案由為財產損失保險合同糾紛。如果小轎車 A 的保險公司提出法律關系不一致的異議不無法律依據,但從審判實踐上來說,基于同一事故的相同主體提出的賠償問題,完全可以在一個訴訟案件中解決,如果另案處理,一是明顯給當事人帶來訟累;二是浪費審判資源;三是割裂案件事實處理的辦法,很可能給投保人、被保險人權利的保護帶來不利影響。所以,如果當事人提出同一案件處理的訴請,將座位險、車上人員責任險的保險公司也列為當事人參加到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糾紛訴訟中,有利于糾紛的高效解決,司法實踐中很多法院已經有這樣的做法,保險公司也逐漸認可。保險公司參訴,對于機動車運營主體也是一項利好。
在保險公司商業險保險條款中,基本都有關于機動車駕駛人肇事逃逸后商業三者險免賠的規定,同樣也是在責任免除的條款中,關于機動車受損產生的間接損失,商業三者險也是不承擔賠償責任的。對于同樣是免除責任的以上兩種情形,法律對保險人的告知義務有不同的要求。
案例一
重型自卸貨車 A 的司機張某在駕駛貨車途中與 B 車相撞,導致 B 車司機宋某死亡,事故發生后張某因害怕駕駛 A 車逃離現場,后被警察抓捕歸案,張某負事故全部責任。張某因交通肇事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宋某繼承人起訴至法院,要求張某、A 車車主及保險公司承擔民事賠償責任,保險公司同意在交強險限額內賠償,但拒絕在商業三者險保額內賠償,理由為張某肇事后逃逸,應當免除保險公司賠償責任。A 車車主認為這個免賠情形并沒有在投保時被明確告知并簽字確認已經知曉這個免賠情形,主張保險公司應當在商業三者險保額內賠償。最終法院判決保險公司僅在交強險內賠償,剩余部分由 A 車車主賠償(車主認可張某在發生事故時是在履行職務)。
案例二
A 車在貨運途中與 B 車相撞,造成 A 車受損,無人傷,B 車駕駛人負事故的全部責任。A 車車主事后起訴 B 車駕駛人、車主及保險公司至法院,要求賠償車輛修理費、施救費及營運損失共計 134000 元。B 車保險公司答辯稱車輛修理費和施救費過高,營運損失是間接損失,根據責任免除保險條款,保險公司在商業三者險內不承擔間接損失的賠償責任。A 車車主以保險公司未告知此免責條款內容,對此條款并不知情主張保險公司應當在商業險內賠償營運損失。法院認為保險公司未能舉證證明其依法盡到了告知義務,支持了原告營運損失的訴訟請求,金額酌定。
法律法規明確禁止的行為包括無證駕駛、酒駕、服用國家管制的精神藥品或麻醉藥品駕車、肇事后逃逸等情形。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若干問題的解釋(二)》第十條“保險人將法律、行政法規中的禁止性規定情形作為保險合同免責條款事由,保險人對該條款作出提示后,投保人、被保險人或受益人以保險人未履行明確說明義務為由主張該條款不生效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的規定,保險公司將法律、行政法規中的禁止性規定情形作為免責事由的,僅需對該條款作出提示即可。在案例一中,A 車的保險公司已將逃逸商業第三者責任保險免賠的條款用明顯區別于其他合同條款的加黑加粗字體注明,投保人也簽收了保險合同,可認定保險公司已就該免責條款盡了提示義務,免責條款發生效力,保險公司可據此免除商業第三者責任保險的賠償責任。在幾年前的法院判決中,還可以看到為最大限度保護受害人利益,即使肇事者逃逸,法院會以保險公司未能舉證證明其盡到提示義務并被投保人知曉免責條款,判決保險公司依然要在商業險內賠償。而在近幾年的法院判決中,逃逸免賠獲得支持的判決逐漸增多,這也是依法判決的逐步彰顯。當然,對于逃逸的認定要根據事實判定,有的情況復雜,肇事者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駕車駛離不應認定為逃逸,通常此種情況在事故認定書中會載明“駛離現場”,而非“駕車逃逸”。
針對案例二的情況,首先應當厘清營運損失的性質。《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道路交通事故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五條之規定:“因道路交通事故造成下列財產損失,當事人請求侵權人賠償的,人民法院應予支持:(一)……(二)……(三)依法從事貨物運輸、旅客運輸等經營性活動的車輛,因無法從事相應經營活動所產生的合理停運損失。營運車輛是生產工具,它在道路上行駛是在進行生產活動,在發生交通事故后,中斷了其正常的生產活動,對該利益產生了直接的影響,司法解釋將停運損失列為法定賠償項目,明顯已將其列為當事人直接損失的范疇,保險公司的條款中均將停運損失明確為間接損失,與司法解釋的規定相悖。其次,應當從嚴審查保險公司在投保人投保時是否依法盡到了告知義務。根據《民法典》第四百九十六條、四百九十七條,《保險法》第十七、十九、三十條及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二)第九、第十條等規定,對相關的保險條款是否屬于格式條款、格式條款的解釋、保險公司已經履行告知義務等進行審查。審查中,應強調保險公司的舉證責任,對于那種在訴訟時不舉證盡到告知義務,或者其所舉證據不能證實已經盡到告知義務并且投保人已經知曉其告知內容,只是拿保險條款在法庭上說事的保險公司的訴訟主張,不應予以支持,對相關免責條款認定為不產生法律效力,保險公司應對第三人要求的營運損失予以賠償。
故,以上兩個案例對保險公司的舉證要求不相同,一個是盡到提示義務,保險公司只需證明其對相關免責條款作出提示標注且投保人已經簽收,一個是盡到告知義務,保險公司需證明其已向投保人明確告知免責條款內容,并且投保人已經知曉。
保險公司所制定的交強險條款一般規定:因交通事故產生的仲裁或者訴訟費用以及其他相關費用,交強險不負責賠償和墊付。商業第三者險條款則規定,仲裁或訴訟費用以及其他相關費用保險人不負責賠償。現行《保險法》第六十四條則規定,保險人、被保險人為查明和確定保險事故的性質、原因和保險標的的損失程度所支付的必要的、合理的費用,由保險人承擔。第六十六條規定,責任保險的被保險人因給第三者造成損害的保險事故而被提起仲裁或者訴訟的,被保險人支付的仲裁或者訴訟費用以及其他必要的、合理的費用,除合同另有約定外,由保險人承擔。該法第六十五條對責任保險的保險人對被保險人給第三者造成的損害直接向第三者賠償,和第三者有權就其應獲賠償部分直接向保險人請求賠償作了規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道路交通事故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對承保交強險、商業三者險的保險公司的被告地位也作了明確規定。
混凝土運輸車交通事故責任糾紛案件訴訟的形成,往往都是在交通事故發生后,保險公司無論承保交強險還是商業三者險,都是責任保險,而訴訟費、鑒定費本身屬為查明和確定保險事故的性質、原因和保險標的的損失程度所支付的必要的、合理的費用,如果按照保險條款去解決訴訟費、鑒定費的承擔問題,《保險法》第六十五、六十六條的規定就失去了意義。筆者認為保險公司在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糾紛案件中,承擔訴訟費及鑒定費應該是原則,只有在明確盡到了告知義務,且被保險人同意承擔的情況下,才可以免除保險公司承擔訴訟費及鑒定費的責任。
以上問題即為筆者對辦案實踐中遇到的保險公司賠償責任承擔的思考,隨著司法實踐的成熟和發展,混凝土運輸車交通事故責任糾紛在社會中會形成不同層次的解決途徑,多元化的社會救助和解決方式為受害人化解困難,提供幫助,而這些也會促進訴訟效率提高,進而推動社會法治化的良性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