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下午,單位網站一條招聘信息點亮了王艷的眼睛。總公司招聘管庫員,第一次不限年齡。
王艷到分公司有二十年了,混得不好不壞,在旁人眼里。副科級干部,紀檢干部,每天拿著鑼在每個人工作的地方敲一敲,一邊敲一邊吆喝,“各家各戶,雞鴨小心!防火防盜防糖衣炮彈啦!”也就是給單位領導員工提個醒。
特沒勁,王艷自己心里清楚。她下班以后經常在電腦桌前再安靜地待一會,眼睛有意無意地撫摸左前方那一盆碧玉。她在憑吊自己逝去的青春,有晶瑩的淚,滾落腮邊。
年輕時候的王艷,要學歷有學歷,當地名牌大學畢業,還是班上團支部書記;要容貌有容貌,她生就一副瓜子臉,眼睛不大卻含了一份淡淡的愁,越發惹人憐愛;要品味有品味,她吹拉彈唱拿得起,歌聲更是賽黃鸝。
工作勤奮的她卻遇到了事業上的克星——同學碚石。這位同學在她所在公司,接替原來的一把手。
王艷起初什么都幫著碚石。隨著時間的推移,王艷感覺同學挺勢力的,對有背景與無背景的員工完全兩只眼睛看人。
碚石察覺出來,幾次約王艷喝茶聊天,都被婉拒了。
后來,碚石與財務人員發生激烈爭執,王艷恰巧路過,就勸了幾句。碚石的目光陰鶩地盯了她好一會,看得王艷心里發毛。
以后上級單位來調查情況,也叫了王艷。王艷想,畢竟同學一場,就算了吧。她沒有講他的不是,只是無關痛癢地聊了一會。
從此,碚石看王艷的眼神更加怪異,只是用眼角余光似看非看地掃描一下。一個月以后,他又開始一見面就熱情地跟她打招呼,聲音還挺大,不過那笑容好像是擠牙膏擠出來的,又像復制粘貼上去的文件,假惺惺!王艷也不好說什么,也就客套客套。
但是王艷明顯感覺到,一些不順利的事情接二連三發生,還找不到發泄的對象。
單位調技術系列職稱,她是十個人里面數一數二的,愣是被個打分測評搞得灰頭土臉。
王艷心里就郁悶,不就是不喜歡打麻將嗎?看到麻壇高手小云一路飆升,她只能嘆氣,小云的業務能力還比不上自己呢,上次招投標的事不是王艷及時出手,小云可是只有哭的份。
于是,王艷受了刺激以后,就一門心思想著離開分公司,到總公司去。
總公司條件十分苛刻,年齡基本是35歲以下的,一二三四條件列出來,陰差陽錯就把王艷框在門外二十年。
王艷把自己的簡歷和業績調擺得清清楚楚,遞交以后就等著回音了。
那天在公交站偶遇公司人事部經理老汪,王艷就麻起膽子寒暄了一下。老汪笑著說,你的條件還不錯,只是這可不是一份清閑的活,經常加班,挺累的。
“累倒沒有關系,以前也做過類似的工作。我現在小孩讀大學去了,我也正好換個環境。”王艷覺得有風吹得她眼睛要流淚。
“試試看吧。”老汪對她的境遇也略有所知,權當安慰一下吧。
次日,王艷打了個電話咨詢部門經理,部門經理挺客氣的,“好呀,歡迎你來。別的基層好幾個重要崗位的同事也想來,我都勸他們別動心。你還是我競聘時候的群眾評委呢!不過,經常要出差,吃得苦不?”
“就這么苦過來的,應該沒有問題吧。”王艷想起了自己過去的榮光。
后來,王艷聽說過幾天謎底就會揭曉。不過,謎底還是謎底。王艷就問部門經理,他說,不急,上頭還有些軟件需要測試,要等兩三個月。
王艷就感覺一線光亮沒了。再過兩三個月,她的年齡會增加一個圈。盡管這次不限制年齡,但是年輕一點總是籌碼多一點。
兩個月后,總部在本部門解決了人選,聽說是擔心削弱基層力量。
兩個月后,王艷在一次會議上遇見同學碚石,他很熱情地沖著王艷打招呼,“嗨,老同學,你還好吧?聽說你上次申請到總部,結果出來了嗎?”
“沒有去了。”王艷不冷不熱地回答。
“不去就不去唄,其實在哪里都一樣嘛。”碚石一副輕描淡寫的神情,眼里流露藏不住的開心。
幾天后,王艷遇見一位老同事。他說,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天真,總部收到一封匿名信,說你不適合去總部工作,群眾基礎不牢靠。好像跟你的什么同學也有關。他在跟總部人事部分管領導聊天的時候,有意無意地提起過,說法如出一轍。
王艷只是懊惱地望著天邊一塊空蕩蕩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