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正面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國際格局正發生重大變化。而“當前中國處于近代以來最好的發展時期”,我國紡織服裝企業勢必需要適應這種變化并謀求創新,才能行穩而致遠。
2020年國慶節之后,我國紡織原材料價格開始快速上漲。據國家統計局的數據顯示,10月中旬與10月上旬相比,棉花、聚乙烯價格大漲11.2%。然而,進入11月中旬以后,棉紗、坯布、面料走貨逐漸減緩。部分棉花及其紗線產品的報價隨即便陰跌不止。在風云急變、步履維艱的日子里,又遭遇原材料價格波動不斷,我國眾多的紡織企業又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呢?
2020年初,當我國紡織行業還在糾結2019年“不虧就是贏”的時候,一場突如其來的新冠肺炎疫情打亂了所有人的計劃。到2020年二季度,紡織行業雖然已經陸續復工,但是由于受到勞動力短缺、上下游產業鏈不完整以及物流受限等諸多方面的影響,所謂的“金三銀四紅五月”顯然已是風光不再。
到了2020年9月,中國棉紡織景氣指數52.58,時隔半年之后再次回到枯榮線之上,整個行業運行呈現出明顯的回暖趨勢。
2020年10月,和棉花、粘膠短纖并列為棉紡織行業三大原料之一的滌綸短纖期貨在鄭商所正式掛牌交易。其開盤第一天多個合約便集體漲停,其后6個交易日不但連續上漲并且還有4個漲停。與此同時,棉花、粘膠短纖的價格也開始大幅度漲價,至月底國內3128級棉花環比上漲1869元/噸;主流粘膠纖維環比上漲1470元/噸;1.4D直紡滌短纖維環比上漲373元/噸。整個10月份,我國紡織業同比增長9.5%,紗線、坯布、服裝、化纖等產品的產銷形勢普遍好轉。

金國萬是浙江杭州一家紡織企業的老板,他的工廠有員工200多人,在當地屬于中小型紡織企業之一。從2020年年初開始,他就在焦急地等待著復工的消息。然而,2月11日公布的復工企業名單中并沒有他的工廠。為此,他立即著手第二批復工的準備,并且按要求進行了申報。
然而,事情并沒有金國萬想象中那么簡單。首先,他的員工中有五分之四都是外地人,而生產流水線上少了一個工種都是做不起來的。因此,必須確保所有工種的工人都能回杭州。但是,申請復工的政策是有要求的,所有回杭州人員先要集中隔離14天。然后,一旦復工員工中有一個確診新冠肺炎,不但要算工傷并且全廠都得隔離14天。同時,隔離期間要求一人一間房,如果紡織廠的集體宿舍不夠就得去賓館包房。另外,隔離期間工人發放基本工資,大約每日每月1000多元。以金國萬工廠的200名員工計算,僅基本工資每月就要發放二三十萬,這還不包括每天的伙食費、住宿費以及口罩等防疫物資的費用。最讓金國萬憂心忡忡的是,上下游產業鏈上的配套企業、物流企業有沒有可能和他同時復工。
但是,選擇暫時不復工似乎也不可能。因為即便是不復工,工人的基本工資、社保以及企業的貸款利息也是要付的。同時,眼睜睜看著到手的訂單飛走了,心里也不是滋味,更擔心這些訂單以后再也拉不回來了。
然而,當金國萬痛下決心一定要復工,并且安排行政人員聯系員工發放復工證明之后。突然有員工反映,所在地封閉了,村與村都隔離了,出不來……最終,直到3月底金國萬的紡織工廠才完全走上正軌。
像金國萬的這種中小型紡織企業,面對疫情的沖擊,在政府的政策、資金扶持下,總算還是熬到了疫情緩解之后,但數量更多的小紡織廠,家庭作坊式工廠則沒有這么幸運。在疫情期間,包括其老板們在內絕大部分工人都被封閉在自己的老家,工廠自然也就關門大吉了。不過,值得注意的是,這類微小型企業具有船小好調頭的優勢。很多倒閉的微小型紡織企業,在疫情得到控制之后又紛紛如同雨后春筍般地在各地冒了出來。
有意思的是,新冠肺炎疫情發生以后,口罩成了緊缺的防疫物資,因此各地各種小型口罩廠也呈現出遍地開花的情況。比如說,四川省蓬安縣,一個位于嘉陵江邊常住人口不足60萬的小縣城也于2020年3月底投產了一條日產20萬只口罩的生產線。但彼時國內疫情已經得到有效控制,口罩也不再是緊俏物資,售價也從最高時5元錢一只暴跌到0.2元一只。產品想要賣給周邊兄弟縣區也不大可能,因為大家都有口罩廠,最后不得不由政府兜底采購并向機關、學校等單位免費發放。
2019年11月,原本在浙江桐鄉一家絲綢制品企業打工的四川人黎淑芬夫妻受到“回鄉創業”號召的影響。在家鄉四川省閬中市古城里租了兩間鋪面,開起了一家手工蠶絲被加工作坊。然而,同樣受到疫情的影響,2020年一季度基本上沒經營,二季度仍然是游客寥寥,慘淡經營。由于全手工生產蠶絲被,其投入的資金并不大。2020年上半年,主要損失的就只是兩人的工資以及店鋪租金等。隨著國慶節前后,疫情趨緩古城客流量開始恢復,類似的紡織小作坊也逐漸興旺起來。
毫無疑問,我國紡織服裝行業受到新冠肺炎疫情的影響很大。2020年上半年,不論是大型紡織服裝企業,還是中小微型企業絕大多數都是在“煎熬”中求生存。根據海關總署的數據顯示,我國2020年上半年紡織服裝累計出口8800.7億元,增長6.7%,其中紡織品出口5210.6億元,增長32.4%,服裝出口3590.1億元,下降16.7%。紡織品出口的增長主要是由防疫物資帶動,如口罩、防護服、非織造布、紡粘布、水刺布等。
2020年國慶節之后,棉花市場就如同打了雞血一樣,價格開始瘋狂上漲。即便是在棉花行業混跡多年的“業內人士”也很難說清楚,棉花為什么突然漲價,但是,綜合分析來看,也不外乎如下這幾個因素。
其一,棉價持續低迷導致的恢復性上漲。自從2020年3月23日,棉花期貨價格跌破萬元大關之后,棉花價格實際上一直都在緩慢上漲。
其二,每年只要一到籽棉上市的時候,新疆地區就會如期上演搶購風潮。同時,由于新疆軋花廠的擴建,2020年新疆地區的棉花加工能力已經遠遠大于棉花產量。再加上,2020年籽棉雖然產量增加但質量有所下降,市場對于后續產品的產量存在一定的憂慮情緒。
其三,2020年所謂的“超級寒冬”噱頭被過度炒作之后的持續發酵。實際上,最近幾年一直存在超級寒冬的說法。雖然很難找到此說法的源頭以及科學依據,但對于紡織服裝行業來說似乎各方都非常樂見其成。
其四,為了滿足即將到來的“雙十一”“雙十二”、圣誕節等訂單,產業鏈下游企業加大了對原材料的采購以及儲備力度。
其五,來自海外的一些因素。比如因為海外疫情加重,部分訂單回流;美國農業部報告的2020—2021年度全球棉花產量將減少90萬包、消費量將增加150萬包等。
那么,這一輪棉花價格上漲引發的紡織原材料紛紛上漲,是否讓下游的紡織、服裝企業都發到了一筆“橫財”呢?
在整個產業鏈上,直面棉花漲價的就是紗線企業,他們面臨的問題比預想的要復雜得多。首先,紗線廠在八九月份接下的2021年春夏季訂單面臨大幅度虧損的問題。據說,協商解約或者直接違約可能是大部分紗線廠規避虧損最有效的方式。其次,棉紗價格跟著棉花價格上漲之后,下游的坯布廠、貿易商等顯然意見會非常大。因此,紗線企業若要其接受漲價,勢必在其他方面,如付款期限、付款方式等上面做出巨大讓步。總而言之,紗線企業在此輪棉價上漲中非但沒有發到“橫財”,可能還會有一定的損失。
在我國棉花價格多年來一直“跌宕起伏”的局面下,紡織企業在對于庫存原材料這個問題上早就變得謹小慎微起來。過去那種倉庫里原材料堆積如山的狀況,現在幾乎已經看不到了。絕大多數紡織企業都養成了快銷勤進的習慣,一來原材料庫存占用資金,二來利息、倉儲成本也高,三是很難預測其后期的走勢。據中國棉花協會的數據顯示,近3年以來我國中小規模的紡紗、織布企業的原棉、棉紗庫存在40天的不到一半,大多數紡織企業的原材料周轉期為25天左右。
那么,棉花價格上漲有沒有直接受益者呢?當然有,最直接的就是因為棉花引發紡織原材料上漲這一系列連鎖反應中,跟棉花、紡織原材料相關的上市公司的股票價格上漲。比如說,棉花概念股“魯泰A”在國慶節收假后到10月16日股價上漲了超過7%。當然,棉價上漲,辛苦一年的棉農們也會獲得一定的收益。但相比其他方面的受益,棉農獲得的不過是蠅頭小利而已。
那么,棉花價格大幅度上漲對于整個紡織服裝行業來說究竟是喜是憂呢?
前事不忘,后事之師。記得在10年前的2010年,同樣出現了棉花價格暴漲的情況,當時筆者也曾經撰文對此進行過分析。2010年一二月份的時候,內地市場三級皮棉帶票僅在每噸15000元左右。然而,從10月20日國家儲備棉投放順利結束到月底,三級皮棉的收購價已經漲至每噸27500元。11月,棉價更如同瘋狂的過山車,鄭棉一度漲至每噸33720元的“天價”。隨后,國家宏觀政策調控開始,棉價應聲下跌。至2020年年底,三級皮棉的收購價維持在每噸28000元左右。
然而,2010年棉花價格暴漲的“后遺癥”卻困擾了我國紡織服裝行業數年之久。比如說,當年棉花價格的暴漲暴跌讓至少一半以上的棉花加工企業虧損,因此第二年對于棉花的收購更加謹小慎微。簡單地說,就是對棉價的期望值不高。而因為前一年的高棉價,棉農對棉價的期望值又很高。雙方這么一僵持就直接導致了2011年棉花成交量極低。再加上棉花價格變化較快,棉花加工企業甚至連10天的棉花都不敢囤。同時,從棉花到棉紗再到紡織服裝產品,這一傳導有一個較長的過程。因此,很多棉花加工企業對于大單、長單根本都不敢接,因為害怕棉價的變化導致還沒紡成紗就已經賠了本。最終,棉價的大幅度波動導致了整個紡織服裝行業的產銷量下滑。
毋庸置疑,瘋狂的棉價在紡織服裝行業內部一旦無法及時消化和順利傳導,無論是棉農、棉企、紡企,還是下游產業鏈上的各個環節都將遭受重創。
2020年注定是一個不平凡的年份,正所謂“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但對于我國傳統的紡織服裝企業尤其是中小型企業來說恐怕就是“去日兒童皆長大,昔年親友半凋零”了。
不過,2020年紡織服裝產品通過電商平臺“明星、網紅+直播和直播+場景化”等新的營銷手段,銷售數據則比較樂觀。據商家自己給出的數據顯示,2020年僅“雙十一”,其間“波司登”服飾銷售額就突破15億元;“太平鳥”服飾銷售額突破10億元;“伊芙麗”女裝成交額突破5.53億元……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抖音,它以明星或網紅帶貨的模式,在2020年“雙十一”中竟然也達到了187億元的成交額。其中,服裝服飾產品占據了抖音直播間熱銷商品的第一名。2020年以來,由于疫情影響,各地的農產品、旅游業等都受到了嚴重的沖擊。一些地方官員也在利用直播帶貨的模式推銷當地的旅游景點、土特產品,并因此出現了好幾個網紅副縣長、網紅副局長等。因此,直播帶貨這種模式值得紡織服裝行業相關各方了解、運用。
然而,電商模式下就要求紡織服裝產品具有“小批量、多樣化”的特點。雖然這個要求看起來很簡單,但真正改變起來卻也讓紡織服裝企業的老板們焦頭爛額、舉步維艱。
“雙十一”“雙十二”過后,接下來就面臨著最起碼一兩個月的產銷淡季。淡季讓紡織企業主頭疼的除了發工資、交房租,還有缺少訂單。因為,對于目前大多數按照計件來獲取收入的紡織服裝工人來說,沒有訂單就意味著收入減少。工人的收入減少,他們很可能要跳槽。而紡織服裝工人尤其是熟練的技術工人,一旦流失,到了旺季的時候一般很難再找回來。
招熟練的技術工難,一直是困擾著紡織服裝企業的老大難問題之一。目前,這類工人的年齡一般在30至40歲之間。他們對于工資的要求相對也較高,一般來說月工資在6000元以上是最起碼的待遇。“小批量、多樣化”的產品又讓這些熟練的技術“老工人”們很難適應,生產效率因此變得低下。同時,企業主又不得不提高單價來留住這些熟練技術工,生產成本也因此上升。
所以,中小型紡織服裝企業的老板,在后疫情時代尤其艱難。一邊是千方百計搞來一些訂單,一邊又要苦口婆心地要求工人好好做,同時還要忍受客戶對產品質量、工期的催促,更要接受工人師傅們的嘮叨和抱怨。很多時候不得不低聲下氣,兩面討好。

杭州余杭某工業園一家服裝廠的車間里,一邊擺放著十幾臺縫紉機,工人們你做領子、他做袖子,流水作業最后拼成一件衣服。這是一家專門做電商服裝的小工廠,2020年受疫情影響,電商生意火爆,往年訂單最多往后排半個月,但2020年已經排到了2021年元旦之后。
幾年前,流水線工人的工資是每月3000元,現在是6000元;整件車工工資前幾年還是每天200元,現在是每天350元。但是,仍然很難找到愿意干的熟練工人。
據了解,2020年下半年以來,國內疫情得到控制,而東南亞等地疫情嚴峻,外貿訂單陸續回流,余杭等地的小紡織服裝工廠的訂單突然就多了起來。尤其是原材料價格上漲之后,內銷的訂單更是如同雪片般飛來。同時,下游給出的加工費也有所上漲,女裝每件加了5~10元,男裝每件加了3~4元。但是,由于絕大多數加工廠規模太小,生產能力有限,很多訂單不得不拱手送給別人。
與此同時,人工工資的上漲,原材料價格的上漲都在壓縮紡織服裝廠的利潤。比如說,一件中長款羽絨服充絨量大約180~200克,余杭小服裝廠的出廠價一般在每件250~260元。價格與上年相比略有提高,但是2020年羽絨的價格從每噸1.5萬元漲到了每噸2.6萬元。即便是制作羽絨服所需的膽布,每米也上漲了1元錢。據業內人士測算,今年類似余杭這種小服裝廠每生產一件羽絨服的凈利潤不會超過2元。
2020年,突如其來的疫情改變了很多事。市場上二手紡織機械設備比比皆是,更有一些紡織企業為了活下去,虧本甩賣庫存的面料。比如說,某知名大型紡織廠50萬米50D緞面雪紡每米僅要2.9元,顯然是在虧本出售庫存。業內對此舉認為是“2020紡織廠最后的倔強”!
全世界正面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國際格局正發生重大變化。而“當前中國處于近代以來最好的發展時期”,我國紡織服裝企業勢必需要適應這種變化并謀求創新,才能行穩而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