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煒
在想象的深處,可能有些東西要消失,那通常是我們很熟悉的,比如我們念念不忘的社會和道德,還有類似的一些事物。那時,仿佛臨近了一個天體物理學(xué)所說的“黑洞”,具有不可思議的吸力,它將一切都納入其中,永不饜足。我們總是談到想象力,認(rèn)為它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一個作家能走多遠(yuǎn)。文學(xué)的核心是詩,而詩是最難表達(dá)和描摹之物,它就在想象的深處。
詩中寫到了愛情、故事、斗爭、虛無、理想,但這是它的表象,而不是本質(zhì)與核心。它其實不是這些具體的存在,而是一道遙遙的虛線,像天地縫合處那不可抵達(dá)的迷茫。真正的詩人活在想象里,在沉湎中;沉湎之物,就是所有的奧妙和隱秘。沉湎在沉湎中,它是目的也是形式,是那個“黑洞”。如果說詩意的深邃就在于不可抵達(dá),那么也只有這個物理學(xué)的比喻了。它真的具有那樣的吸力,吸納萬物而不留痕跡。
沒有人能窮盡詩意,沒有人能洞悉它??偸切⌒牡乇荛_它,卻又不時走入深處,這就是詩人的宿命。我們平時說的想象力,其實與想象的深處沒有多大關(guān)系,那只是具象的連綴和銜接,是現(xiàn)實拼圖。想象的深處不存在這一切,它們?nèi)枷Я耍螠缌?,渾然了。它絕對誘惑我們。
(大浪淘沙摘自《今晚報》2020年12月3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