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拉·卡特

伯爵說,記憶是人與獸最主要的不同點;獸生來是要活的,但人生來是要記的。從記憶中,人將有意義的形體編織成抽象模式。記憶是意義的格網,我們把網撒在這世界令人迷惑的隨機流動上。記憶是我們穿越時間而行之際在身后放出的線——這是線索,就像艾里雅妮的線,表示我們沒有迷路。記憶是我們捕捉過去的套索,將過去從混亂中拖出,形成整整齊齊的序列,就像巴洛克鍵盤音樂。
記憶是敘事的源頭,記憶是抵擋遺忘的壁壘;記憶是儲放自我存在的地方,而自我存在是我用纖弱的自我細絲逐漸織成的蛛網,盡可能捕捉這個世界。在自己織出的網中央我可以安然而坐,擁有自我。我是說,如果能的話我就會這么做。
因為我的記憶正在經歷一場滄海桑田的變化。雖然我確定我記得,卻不再確定我記得的是什么,事實上,也不確定我為什么要記得。
記憶是絕對遺忘的第一階段
人是一種堅持制造模式的動物,伯爵輕蔑說道;你看得那么重要的全世界,只不過是漂亮的花朵壁紙貼蓋在混亂上。
(節選自《焚舟紀》南京大學出版社 圖/曹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