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生之爭：當疫情來臨，我們是不是利益共同體？

張影

是否要面對面授課，聽起來很簡單，解答起來卻很復雜。

世界因為疫情而出現各種各樣的局部停滯，但時間從不等人。無論如何，一切都還要前進，而不可能止步不前，比如世界經濟、政治活動，和教育交流。然而，人們交流的工具和模式卻不可避免地出現了變化。

在這個過程中，出現了不少矛盾與問題。聊天時背景的失誤、遠程線上開會的信號中斷，乃至居家辦公的時間顛倒，只是一些疫情期間不得不克服的無傷大雅的不便之處;而有些事情則不盡然，因為它們真的會影響人們的身體健康和生命安全，比如校園里的教學與各項活動。

2021年第一個月，美國疫情并未迎來轉折的跡象，但春季學期已經迫近，留給各大高校做出決策的時間不多了。

佛羅里達之困

2020年11月，佛羅里達大學推出的春季學期混合教學計劃引發了教職工的抗議。當時，抗議活動組織者表示“我們不是消耗品”，以此表明教職工對面對面教學風險的擔憂。但翻過這一年的日歷，2021年的他們發現，學校并不打算回應抗議，反而準備與學生聯手，促使老師們回到教室上課。

春季學期第一天，佛羅里達大學學生事務副主席D'Andra Mull向學生發送了一封歡迎電子郵件，提醒學生們Covid-19管控措施和核酸測試等事宜，郵件中明確指示，學生可以使用GatorSafe應用程序報告“與您的面對面或在線課程的課程交付不一致，例如沒有為您提供面對面教學”情況，郵件里，學校向學生們保證，“工作人員將審查每個問題并進行適當的跟進。”郵件發出時，佛羅里達州新冠肺炎確診病例已超過150萬。

這件事引發了教職工們的憤怒。一方面，在疫情沒有得到控制的情況下提供在線教學，無疑是對雙方負責的手段。而且在線教學也并非單純“換個地方上課”的教學，很多教師投入了大量精力制作在線課程，但現在學校始終不愿給他們提供更多上網課的機會。學校的非裔美國人研究高級講師Vincent Edward Oluwole Adejumo認為該制度“令人沮喪而且荒謬”。他說，“我個人看來，它的意思就是，我們都是機器上的齒輪，機器必須繼續運轉，而管理者根本不在乎我們的健康。”

佛羅里達大學教授Lisa S. Scott發推文指責學校，“學校給應用程序GatorSefe添加了學生舉報老師的按鈕，我對此感到不安。”在推文里，她直接表明希望大學做出改進，因為“我們正為了學校渡過難關而累死累活”。在這條推文下，不少教師表達了自己的失望，還有些家長也表示并不希望孩子參加面對面課程。有人指出，目前校園里的學生不能保證嚴格遵守防疫規定。大學的一位博士Jason Smith說，學校還有大量出門不戴口罩的學生。

佛羅里達大學其實并沒有真正做好防疫準備。據大學學生自主運營的報紙The Alligator報道，學生們并不需要核酸檢測陰性證明就可以進入校園學習，而且除非與測試結果為陽性的同學有了密切接觸，學生們也不會被告知他們班級中是否有檢測為陽性的同學。

另一方面，舉報制度觸動了美國人心中的敏感底線。在美國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未有起色的情況下，鼓勵學生們因為老師不線下授課就舉報，這件事無疑給很多人留下了非常壞的印象，上文提到的Vincent就將其稱為“告密應用（snitch app）”。大學的教師工會主席Paul Ortiz表示工會將反對這款應用，甚至說“麥卡錫主義早已令全國難堪”。在他們看來，學校本應號召大家團結一致抗擊疫情，但現在卻把學生和老師放到了對立面上。隨后，教師們聯合向學校發了一封公開信，敦促學校將春季學期課程全部轉為線上。

對教師們的憤怒抗議，校園發言人Steve Orlando說，這封郵件和應用程序的目的不是分化學校內的人群，而是要確保學生獲得所需的指導。“第一學期，我們有成千上萬的學生要求當面授課……如果老師沒能線下授課，我們希望為學生們提供一種簡單的方式報告給學校。”

這條規定會引發什么后果，還需要等待一段時間才能知曉。從推出后的反響來看，至少在教師這里，佛羅里達大學的春季學期計劃推行得實在不怎么順利。

網課的艱難平衡：還能堅持嗎？

在此次疫情中，佛羅里達大學顯然處理得不夠得當。但這所高校的失敗，其實也是眾多美國大學困境的縮影：撐過了2020年秋季學期，2021春季學期還能堅持嗎？

從防疫安全的角度看，無論對學生還是老師來說，網課都是最好的方式，減少人員流動也有利于學校管理。但學校管理層還要考慮更多經濟問題。上網課卻收同等學費顯然有些站不住腳，容易招致學生抗議乃至訴訟，但恢復線下授課又帶來安全問題。新學期開始后，學校和學生都有些著急了。

1月14日，美國當選總統拜登推出了一個新的疫情期間刺激方案，預計將撥款350億美元援助高等教育，主要用于公立大學。不過，即使加上第一輪援助中的200億美元，總額也遠低于眾高等教育協會尋求的約1200億美元的援助。除此之外，拜登還提請國會通過免除每位學生1萬美元債務的提案。此前，特朗普政府已經兩次延長學生貸款的還款期限，1月21日該命令就將到期，拜登準備將其繼續延長。

那些得不到財政撥款，主要依靠學生學費的私立大學，在疫情中面臨的風險就更高了，這類大學一旦因為疫情無法提供原本承諾的學習體驗，很容易在競爭中失去優勢。

在疫情之中，也有一些學校主動降低了學費，如威廉姆斯學院降低了15%的學費，普林斯頓大學降低10%，喬治城大學、拉法耶特學院、美國大學以及喬治華盛頓大學等也都下調了10%的學費，伊利諾伊大學則降低了25%。

從另一角度說，大學選擇網課，其實也是對周邊地區負責，因為學生的大量流動可能帶來新一輪疫情集中暴發。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CDC）的一項研究表明，大學開學時，其所處地區的感染率顯著上升。CDC學校應急小組的負責人Lisa Barrios表示，大學必須在開學時采取更多措施防止傳播，“面對面授課的大學應該考慮增加防控措施”。而且，由于大學生基本都很年輕，他們中的無癥狀感染者可能對當地老年人造成更大的威脅。

有一些大學將春季學期計劃再度推遲，如賓州州立大學宣布春季遠程課程將從1月19日延續到2月15日，到期時再作計劃，并建議學生們在上網課時留在家中;匹茲堡大學將春季學期推遲到1月19日;文理學院蓋蒂斯堡將春季學期延期到2月1日;布林茅爾學院開學日期推遲到1月29日，這些還都只是賓夕法尼亞州的大學。

還有不少大學直接將返校日推遲到2月，如紐約州立大學系統取消了春假，將春季學期返校時間往后挪至2月1日，在此之前保持網上授課;卡澤諾維亞學院在2月1日開始春季課程，比原計劃延后兩周;德門學院的春季開學時間推遲了三周，于2月15日開始。貝茨學院、鮑登學院等學院也都推遲到了2月中旬。推遲春季學期的學校大都要求學生出示核酸檢測陰性證明。密蘇里大學哥倫比亞分校本來在秋季只檢測有癥狀的學生，現在則要全部檢測。

無論是推遲開學、網課還是直接面授，帶著對新學期的不安與期待，學校、老師和學生們都要開始2021年春季學期。疫情之下，在網課與面授的拉鋸戰中，或許沒有人是贏 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