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與階梯

石卓言

老人坐在一張搖椅上，雙膝披著一張毯子。陽光懶懶地灑在她的周遭，暈出暖黃的圈。對于遇見我這件事她似乎一點兒都不驚訝，只是往自己盛了熱茶的杯里吹了吹氣，接著看了我一眼。

“我……遇見過您嗎？”我指指自己，“我為什么會在這里？”

“這個問題應該問你自己，你為什么會憑空出現在這里呢？”

老人抿了一口熱茶，接著抬眸看著我。我形容不出那眼神。她不像是在打量一位生人，反倒是像在審視一位許久未見的故人，抑或在欣賞鏡子中的自己。我被她看得眼神不自覺地往四周瞟去——陽臺的欄桿外是極為瑰麗的云霞，柔和地在天邊暈染開去。遠處偶爾緩緩飛過的鳥兒，留下一陣隱隱約約的鳴叫。陽臺上沒有大面積的綠植，欄桿旁地面上的瓶瓶罐罐里種著許多色調溫暖的多肉，看著飽滿多汁。但再往邊上看過去，是一道又窄又陡的階梯，看著似乎是通往一個空中飄滿了照片的地方。

“想下去看看嗎？”老人看出了我的心思，扶著把手緩緩起身，那把木質的搖椅隨之吱吱呀呀地響了兩聲。我望著那條階梯，狠狠地點了點頭。

老人領著我走了下去，她一直面帶微笑，卻始終沒有說話。

才邁出一步，我就被苔蘚蹭得腳底一滑，猛地坐了一個屁股蹲。我這才發現，它竟是一條遍布泥濘且不斷向下延伸的階梯！于是我只得小心地半俯著身子，一邊擔心著跌落，一邊佩服起前面走得泰然的老人。她為何會如此輕車熟路？側邊忽地吹來一陣極強的風，猝不及防的我站在陡峭的階梯上無處依靠，慌忙中，趕緊蹲身躲避，嘀咕著：“什么鬼地方！”

不料老人卻在風中大聲地喊道：“你不是很想下來的嗎？別停，繼續走?。　?/p>

我忍不住懊惱起來：這么大的風，怎么能走？下來就已經如此不易，再返回上去豈不是更難？猶豫再三，我只能硬著頭皮往下走，漸漸地，在強風中看清了老人的模樣——她似乎正示意我看些什么。我停下步子，順著她的方向看下去，發現四周已下起了雨。在閃電劈開幽暗的那一瞬，我發覺自己所處的階梯之外還平行著許多類似的階梯，階梯上的人正彎著腰，迎著風雨不斷往上攀爬著。只是在這途中，有人和方才的我一樣止步，有人則干脆折返，似乎還能聽到輕輕的哀怨聲。我看著那些人，內心感慨萬千：究竟有什么魔力，值得他們如此努力地趕去前方？

風雨仍舊拍打著我的臉，然而我并沒有那么懼怕了。我慢慢走下階梯，來到一處平地，這里飄浮著各種各樣的照片。老人正等候著我。我有些慚愧地摸了摸鼻子，老人卻沒說話，她大手一揮，那些飄浮著的照片便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活動了起來。里面有個人一直在爬一段長長的階梯，隨著時間的推移，她慢慢地長大，卻始終沒有停止過攀爬。她不斷遇到風雨雷電，卻一一躲了過去，最后在那個陽臺停下，遇見了陽光……

“這個人就是我……”老人指著照片說道，“這是我遇見的最難的一段階梯，當年在這里我停留了很久。那時我曾經無數次想從這里的階梯爬上去，但總也過不去，好在我看到遠處的那點微弱的光，并堅信最終我會遇見陽光?！?/p>

我安靜地聆聽著，順著老人手指的方向看去，上方的微光在呼嘯而下的風雨中，忽隱忽現。就在此刻，我的內心莫名地涌現出一種向往，好像突然明白剛才彎腰曲背的人，他們在追求著什么。

我轉過身，老人已消失不見，而我的眼前，卻出現了一條看不見盡頭的階梯。

我好奇地踏出了第一步，那么接下來，我會遇見什么呢……

【老師評】

小作者為我們描繪了一個曲折生動的故事。故事中，人們在不斷地攀爬階梯，過程中會遇見各種風雨，而每經歷一段苦難，攀爬者就能到達一個美麗的陽臺，見到賞心悅目的美景。小作者巧妙地將自己對生活的思考隱含在階梯、陽臺、強風、閃電之中，告訴我們攀爬階梯一如我們負重前行的生活，并采用寓言的方式，向我們傳遞出這樣一個聲音：只有心中葆有理想之光，即便極為微弱，只要堅持下去就可以戰勝艱難坎坷，遇見自己理想的生活。八年級的學生能寫出這樣文筆流暢、構思精巧、比喻恰當、意蘊豐富的文章，值得肯定。

（指導教師：魏煒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