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包的困惑

何紫昕

褪色

我被丟在房間的一角了，和她的畫冊一起，身上斑斕的太陽也已褪了色。

“畫畫有什么用，你能不能看看你的成績呢！”母親盯著她，兩只手緊緊地鉗住她的肩頭。

“我盡力了……我真的喜歡?！彼念^垂下去，倘若昂起來，必然能看到她的眼圈泛紅，而后又被她咬牙憋回去的淚水。

“是不是一開始我就錯(cuò)了呢，”母親深深地看著我旁邊的畫冊，“或許就不該和你一起胡鬧。書包上的畫我?guī)湍阆戳耍残膶W(xué)習(xí)吧?！彼D(zhuǎn)頭關(guān)上門走出去，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淚水從她的眼睛里終于迸出，伴隨著她的嗚咽：“我們在畫室里的日子算是胡鬧嗎？我們一起畫在書包上的畫算是胡鬧嗎？……”她趴在桌上，睡著了一般，又忽地被驚醒，站起來向角落里的我走過來，看了我一眼，又淚濕滿面。我是有多可怕？

“刺啦——”她捧著那本畫冊，一張又一張地撕掉她在學(xué)習(xí)難得閑暇時(shí)，盡管筋疲力盡卻一筆一畫勾勒出來的烏托邦。我平日里陪著她快活地畫，心里也不自覺快活。此刻她滴在紙上的淚，也如同灰色的霧籠罩在我心頭。

“墻上的畫呢？”母親問道。“我不畫畫了好不好，等以后有空了再畫吧。所以媽媽我們能像以前那樣嗎？你可以不用笑著和我一起畫畫，但至少不要像昨天那樣。我害怕?！彼龘崦敲嬖瓉頀熘嫞F(xiàn)在已經(jīng)和我一樣白的墻，怯怯地說道。母親也看著那面白墻，臉上的表情我讀不懂，但我能看到淚花一閃而過。我不能理解她們，太別扭。明明都很喜歡，卻都要放棄。我看不懂她們到底是為了什么，大概是因?yàn)槲抑皇且粋€(gè)書包。但我知道她變得討厭我，我一刻也不能停下自我懷疑，是我讓她們變成這樣的嗎？

我又被丟在墻角了，沒有畫冊陪著，只有不盡的白色。

上色

我靜靜地待在書桌上，看著她和母親下樓了。傍晚的天空干凈得沒有一絲雜質(zhì)，遠(yuǎn)處連綿的青山像巨獸起伏的脊梁。自從她撕了畫以后，我似乎再也沒有像這樣閑適過了呢。

“媽媽，我們以前在書包上畫的太陽五顏六色的，一點(diǎn)都不像太陽，但我們還是因?yàn)樗α撕镁?。其?shí)有時(shí)候，我們迷戀的并不是事物本身，而是一種超出真實(shí)的想象?！蔽衣犚娏怂彤嫯嫊r(shí)一樣歡快的聲音。

“說好了，等真正有空了再把你心里的小太陽畫回去并上色。”母親的語氣也是快活的。

“小太陽已經(jīng)回來啦，還是五顏六色的，它現(xiàn)在是比想象更美好的真實(shí)，是無法復(fù)制的存在?！彼难劬镩W著光，“我真的很喜歡。”

我聽不懂，但覺得家里變得不一樣了，可能是因?yàn)槲矣挚梢該碛猩柿税伞Ｉ頌闀奈也欢祟惖那楦?，但我看到了她的喜悅與悲傷，仿佛迷霧撥開后的美好。

當(dāng)淚的潮涌漸漸退卻，理想的島嶼就會(huì)浮現(xiàn)。 ——后記

【陳老師評】

本文采用擬人手法，將自己化身為書包，講述自己與畫冊如何從失衡到平衡的過程，其間有主人公對于是否堅(jiān)持夢想的內(nèi)心掙扎，有媽媽對于是否支持孩子畫畫的質(zhì)疑，有母女倆的矛盾沖突，這些都從書包這個(gè)旁觀者的角度去見證，視角獨(dú)特。兩個(gè)小標(biāo)題“褪色”“上色”既與畫畫契合，又暗喻了理想的晦與明，且將文章從夢想的“山窮水復(fù)”到“柳暗花明”脈絡(luò)清晰地呈現(xiàn)出來，頗為巧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