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慧敏

進了電梯,一個五六歲的男孩就開始把樓層按鈕當成了玩具,一層一層地往上按。一旁站著的奶奶熟視無睹,看來已習慣了孫子的這種行為。當男孩按到第七層時,我握住他繼續向上的手說:“小朋友,你家住幾樓啊?不能亂按哦,電梯要壞的。”一言不發的奶奶這時開口了:“叫你別按,就是不聽話,看,被人罵了不是?”
我哪有一點罵的味道?現在的孩子再“熊”也是家里的寶貝,我敢罵嗎?奶奶的話顯然起了反作用,孩子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眼光里充滿了憎惡,但依舊無所顧忌地玩他的“爬高游戲”。
按理說,我的年齡算得上是男孩的祖輩了,一個孩子居然可以對長輩無絲毫的敬畏之心,可見“小皇帝”被溺愛成啥樣了。電梯門仍在一層層地開和關,這樣的關停讓人心火躁動。我想忍,反正是別人家的孩子,不關我的事!可我又沒忍住,孩子做錯了就應該明確指出,這是做人起碼的原則啊!
我又一次握住了男孩的手說:“難道你聽不懂道理嗎?要是你再按的話,立刻走出電梯……”男孩被我的厲聲唬住了,他奶奶這時卻叫道:“小孩子的骨頭嫩,你怎么可以抓他?”
電梯門又一次打開,這次出去的是“落荒而逃”的我。一出電梯我也冷靜了,能怪孩子嗎?在沒有規矩的教育中長大,能懂方圓嗎?教育,其實是無處不在的。有時,打小記住的一句話或許可以受益終身。
這讓我想起了那一年的國慶節,五六歲的我一手拽著爸,一手拉著媽去外灘看燈。走在摩肩接踵的人潮中,開始是興奮,漸漸地就邁不動步子了。父親照例蹲下,讓我跨上他的肩,那高高在上的感覺真爽。突然,我聽到有人說:“這么胖的小娃娃騎在爸爸的肩上,他不累嗎?”我低頭一看,說話的是位滿頭白發的老太太。被陌生人指責已經夠難為情了,更何況是個老人。父親連聲解釋:“不累,不累。”
“不!”老太太斬釘截鐵地打斷父親,轉而說:“孩子,你的腿不會走路嗎?如果會走路那就自己走!”我“哧溜”一下就從父親的肩頭滑到地上,那晚我是怎么走到外灘的已記不得了,只記得再累也沒讓父親背。
歲月滄桑,兒時的許多事情都淡忘了,可老太太那句“你的腿不會走路嗎”我終身難忘。
與小男孩的“沖突”已過去多日,我再沒遇見過那祖孫倆。我發現孩子在電梯里的表現或許能顯示一個家庭教育的成敗:有的小孩一進電梯就旁若無人地高聲叫喊;有的小孩在擁擠時也不允許有人觸碰到他……然而也有許多讓人感動的場景:看到有腿腳不便的老人正趕電梯,孩子會按住“開門鍵”等著;還有的孩子會在家長的授意下甜甜地問聲“好”,讓人頓生暖意……
對孩子的教育從來不是一蹴而就的,那是在一張白紙上畫出的第一筆,是攙扶著走的人生第一步。正如那句“你的腿不會走路嗎”往后的路靠自己,這一連串的腳印是正是歪,是贏得尊重還是遭人唾棄,到時候便知分曉。
【選自微信公眾號“夜光杯”】
插圖 / “小皇帝”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