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科轉至研究生的日子里,相信同學們的生活里會驟然出現并如影隨形一個朋友,你會經常從導師的嘴里、師兄師姐們的手里、同門的電腦上,甚至是你的夢里聽到、看到這位朋友。他時而像高冷的霸道總裁,時而像熟悉的陌生人,時而又像親切的引導者。想了解這位朋友不簡單,想擁有他好似更難,你猜到了嗎?他有著一個接地氣的英文名字——Paper。
讀研3年,我發的Paper總共有3篇,雖然真的算不上高產,但我個人已然非常滿足。

我讀的是專業碩士研究生,3年的研究生生活中,有兩年在農村駐扎,做基礎研究和社會服務工作。先不說寫文章這件事本身需要一個安靜又充滿書香的環境,單從我是個城市里長大的獨生女來看,想要真的打開心里的結締,快快樂樂地在農村生活,已經很難。
由于不同農作物的生長周期不同,我們需要盡快確定每位同學的課題方向,從而趕在一年農事操作之前進到全國各地的科技小院中分別從事研究,因而學院第一學期就督促我們完成了論文開題。而此刻,很少有同學意識到論文的真實作用,反而在沒有做好本科到研究生的身份轉換前,就感受到了來自這位即將陪伴自己3年的朋友身上滿滿的敵意。
我并不例外。
3月的村子里,寒冷刺骨。初到小院的我們由于不甘心只做一個“紙上談兵”的“娃娃”,一并包了一畝三分地親自掄起鋤頭,繼而成功收獲了兩只抬不起來的胳膊。有天,正當我裹在被子里自我“催眠”不怕冷,從而騙自己盡快起床的時候,接到了我導師李曉林老師打來的電話,開口就是:半個月內完成一篇論文的初稿。
對,我妥妥地把手機摔了!
摔歸摔,導師的“圣旨”不敢懈怠。幸運的是老師要求的文章其實并不是一篇科研類文章,而是通過介紹科技小院的運營模式,闡述實踐性教育的意義。這就無關于處理數據、綜合分析的思維邏輯,但需要條理清晰、論點有據,難的是要最終打動讀者。
李老師知道我是第一次寫,暗中幫我收集了很多資料,我在“被迫”閱讀的同時,不僅對科技小院本身有了更深刻的認識,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學會了分類整理資料,提取關鍵性信息,再將信息按照傳達目的梳理出框架,最終加上有血有肉的故事。實際上,我花了不止半個月的時間來撰寫這篇亂七八糟的初稿,但我還是驚喜地聽到導師對我說了一聲“不錯”,而后把我的文章改到面目全非。
終稿定稿后,也是李老師指導我聯系雜志社編輯,督促我磕磕絆絆卻走完了整個流程。雖說中間過程不情不愿,但當我收到《錄用通知書》,看到雜志上整齊的印刷體顯示“王曉奕”的字樣時,激動得小手還是不自主地揮舞了起來。
興奮還留有余溫,李老師又來電話了:“哎……你們這屆競爭壓力太大了,誰誰誰已經寫了3篇文章了,照這樣下去,你是拿不到獎學金的,聽說你還想拿國獎?哎,就想想吧……”
年輕的我“騰”地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開了電腦,開始琢磨自己怎么找到第二篇文章的突破口,全然沒有意識到一個研一新生在半年時間完成3篇文章好似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
其實自從第一篇文章塵埃落定以后,我似乎又淪為了一個不會思考的工具人,每天想著自己的實驗需要怎么進行,和農民的關系怎么處,下一次接待是什么時候……確實還沒來得及復盤一篇文章究竟能給我帶來什么。
趁著“熱乎勁兒”,我靜下心來回想這段經歷,好像我和這位朋友的“交易”每一個環節都有了清晰的走向,寫作的時候雖然沒有想過目的和意義是什么,但當我把科技小院的成果、老師們和師兄師姐們經歷的風風雨雨,以及我們和農民之間發生的感人故事匯編在一起的時候,我才真的理解學院派我來到農村,來到生活條件欠佳的生產一線扎根下來,親自調研、感受中國農業現狀的深刻意義,我也逐漸意識到,提高農民的科學素質才是從根本上治愈小農戶田間管理不科學這一通病的良藥。
緊接著,我開始重新翻閱從師兄師姐和其他老師那里要來的資料,著重挑選出科技小院在農民培訓方面的相關內容,對比培訓前后個別農民的巨大反差,結果不僅印證了我的設想,而且還讓我逐漸摸清了在農民培訓中那些不為人知的小“秘密”。例如,農民區別于受過高等教育學生,大部分農民的目光較短,但也充滿好奇心,所以一些容易理解又新奇的玩意兒才能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于是我們開始通過圖片、視頻,甚至動畫的方式來傳授知識。同時,他們更需要被社會認同和接受。多夸贊、多鼓勵對于某些學員來說是異常強力的興奮劑,可以使他們對學習產生濃厚的興趣,并主動生成對知識的渴求。這樣我們就達到了“授人以漁”的最終目的。
我收獲的這些,不單單成了我獨立搜集材料、匯總信息、總結提煉而得到的第一篇論文,更多的是,它成為了后來我們運營“前衙農民田間學校”的有力工具,真正將我的思考轉化成了實際應用。

當然,我也憑借這兩篇論文在眾多科技小院同學中成為了佼佼者,最終拿到了國家獎學金。獲獎的那一刻,我才體會到一直以來來自導師“暖暖”的關切。
研二的那年真的特別忙,試驗田擴充到了15畝,我們對引進新技術的可行性開始進一步探索。但我的實驗在上一年年末出現了問題,所以要在這一年重新開始對作物全生育期的各項指標進行全面追蹤。與此同時,中國農業大學與曲周縣“縣校合作”46周年的偉大歷程被中宣部列為典型,我也很榮幸地作為青年代表被各家媒體采訪報道。說自豪是真的,可疲憊也是真的,常常從清晨5點多睜眼,一直到晚上11點結束,都沒有真正意義上的休息時間。科研工作必不可少,社會服務工作也需要有條不紊地進行,我仿佛沒有精力去思考、去感悟了。
就這樣一直到8月中旬,階段性工作終于告一段落,我也能夠專心投入到畢業論文的準備和寫作當中了。沒想到的是,焦慮出現了——我真的很久沒有做有思考的文字輸出了。
論文需要縝密的邏輯,清晰的學術語言。雖然平日里為了解決農事問題我會查閱文獻,但總結歸納的時候,完全是按照與農民溝通交流的標準來處理的,根本無法達到學術水平的寫作。這一犯難就犯了快整整一個月,我甚至憋不出300字來!我對寫作本身充滿了恐懼,還消極地以為自己可能畢不了業了!
最終還是冷靜思考拯救了我。我們小院實際在上一年的工作中,對解決巨峰葡萄連作障礙問題有所突破,引進的新技術效果也非常好,但各種原因導致了最終沒有進行總結和歸納,真的非常可惜。實驗類小文章本身就是對一個科學問題的詮釋,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想到這里,我忽然有了信心,根據之前的實踐,一定可以寫出一篇像樣的科研小文章來。再說了,一年前我都寫得出來,今年要寫不出來,那這一年的飯真的白吃了!
說干就干!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亦像是在茫茫大海中找到了一葉扁舟,我不知道它能載我到哪里,但我知道至少能讓我脫離當下的困境,繞出意識的死胡同,逐漸找到方向。
閱讀文獻、整理實驗數據、寫作、投稿,一切都很順利。我甚至開始找到寫文章的主觀意識,為了將文章寫得明白、講得清楚,另外加了一些圖示,不再拘泥于簡單的數據羅列和文字排版……自此,我好似才真正感受到,創造一位“朋友”,原來目的是讓他與其他人的頭腦親切對話,從而將你的意識和思想有效地展現出來,這感覺真的很爽啊!
而后,按照這種思想邏輯,我的論文順利完成了!
責任編輯:馬春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