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唯一現存母系社會現狀

沒有“留守兒童”、“空巢老人”，在外面沒有賺到錢也可以放心回家，結婚不用彩禮、婚后也沒有房本加名的問題……這是中國唯一現存母系社會的種種特色。在與現代社會不斷同步發展融合中，他們還有哪些不同？

摩梭族是中國目前唯一存在的母系氏族社會。“走婚”是大眾對摩梭人的第一印象，也是對他們誤解最深的來源。去年10月，紀錄片《納人說》上線，我們第一次看到25個摩梭人集體上鏡發聲，闡釋“走婚”傳統以及母系社會家長制的種種特色。以下是兩個摩梭人的講述。

夫妻分開睡，是我們幾千年來的傳統

我（云南大學民族學碩士旦史拉姆，28歲）出生在一個摩梭知識分子家庭，爸媽十分注重教育。初中以前，我在銀川市永寧縣上學。高中時，在家人的支持下，我去了昆明云南師大附中讀書。

讀高中時，我的同學基本上都是漢族。有一次，同桌拿著一篇寫有摩梭人走婚的文章問我：“里面寫的是真的嗎？你們摩梭人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外面游客去你們那可以走婚嗎？”聽完后，我特別驚訝，真實的摩梭人并非如此。比如，我的小姑父和小姑是走婚的。每天晚上，小姑父會騎著單車到我奶奶（我母親是漢族，所以是嫁到我父親家）家，兩個人的關系很穩定，只是不住在一起。

前幾天，我在抖音（短視頻APP）上看到一個摩梭小伙子表演爬花樓。其實，這只是迎合外界對摩梭人的想象。在我們這里，如果男女雙方互生好感，在沒確定走婚關系前，不會到對方家里去，更多的是私下約會。直到兩個人確定關系，男方才會在某個晚上帶著禮物來到女方家見長輩，把禮物敬給火神。

其實，走婚和結婚只有形式上的區別——夫妻雙方不住在一起。一般來說，是夫妻雙方都留在各自母親的大家庭里生活，這是我們幾千年來的傳統。由此，也不存在彩禮、婚后房本加名的問題。走婚不意味著可以隨意更換伴侶，雖然我們沒有明文規定夫妻要忠誠于彼此，但有道德約束。

嫁娶和分家的現象越來越多了

摩梭大家庭里一般都是女性長輩當家，家庭里的女性主管叫達布。小時候，我們家的達布是我奶奶，她會分配好每個人的任務。比如，姑姑負責做飯、打掃衛生、洗衣服，叔叔去山上砍柴放豬，女孩子去割豬草，男孩子去放牛，她自己喂牲畜。錢也是奶奶主管，除了買糧食、買牛買馬的費用，最大的開銷在孩子的學費上。

村子里的人請客集中在過年前到來年3月，紅白喜事或者是建成新房，一般是女主管代表全家出席。客人會帶著禮金加竹編的禮盒送給主人，禮盒里可能裝著米或者煙酒茶，主人會單獨準備一個禮盒回禮。

其實，摩梭人也是“女主內，男主外”的分工。女性主掌內務，男性諸如舅舅輩負責外出做生意，去請工幫忙。但我們摩梭人的男女觀念更平等，根本原因可能在于繼嗣制度。漢族的傳統是按父系來計算，我們這邊大多數時候跟著母親姓，小孩出生后在母親的大家庭里生活。在四世同堂的大家庭里，我們會盡一個家庭的力量去撫養后輩、贍養老人，所以就沒有“留守兒童”“留守老人”這種小家庭模式才會有的問題。

現在，我們摩梭人也不都是母系家庭。一般來說有三種形式：夫妻分開住的母系家庭、夫妻獨立出去的核心家庭以及嫁娶入贅的母系父系雙系并存家庭。現在，摩梭家庭里分家的現象越來越普遍。小時候，我們一大家子14口人一起生活。不久，我爸媽從奶奶家分了一塊地出來，自己建了房子單獨住。摩梭老一輩其實不太能接受這種情況，在他們觀念里，大家庭里的人和財產都不應該分割。所以，晚輩提分家也會比較鄭重，一般先跟家里面某一兩個信得過的人商量一下，然后在一大家子人都在的時候說。另外，新房選址不能離老家太遠，基本都是在本村。

至于房子是蓋在男方家旁邊還是女方家旁邊，這要看兩邊兒女的情況。如果恰好男方家男性比較多，女方家女性比較少的話，就建在女方家附近，盡量保證雙方大家庭里男女數量均衡好辦事。

摩梭學校里流行起了雙語教學

現在的摩梭社會和外界比較同頻，小孩子喜歡看短視頻，玩手機游戲。語言方面，摩梭小孩更習慣說普通話。近年來，摩梭人保護母語的意識加強，學校里開始流行雙語教學，先學母語，再學普通話。家里長輩也會要求孩子在學校說普通話，但回到家里必須說摩梭話。小孩普通話說順嘴了，長輩會糾正他，讓他用摩梭話再講一次。所以，我（摩梭民俗博物館副館長兵馬）的親戚朋友里，很多小孩的摩梭話和普通話都說得特別好。

紀錄片《納人說》里的摩梭小男孩說他想做探險家，不想當老板，賺錢后要去全世界探險。其實，探險精神是摩梭男人的共性，我們很早就有趕馬經商的馬幫傳統，以前的人或許也向往出去闖一闖。與其說越年輕越向往出去闖，不如說這是一種傳統的延續。

現在，越來越多的年輕人會選擇外出打工。但是，城市快節奏的生活并不是每個摩梭人能適應的。摩梭老一輩的人都教小輩走路要慢慢地走，如果走快了，就感覺著急去抓住什么東西，這是沒有福氣的表現。摩梭人的文化里，悠閑自得、不追不搶才是有福氣的狀態。因此，在外面沒有賺到錢也可以放心回家。另外，即使是那些在外面有大成就的摩梭人，也更愿意回到家鄉。因為，在摩梭人眼中，如果不能在家死亡，就不能回到“斯布阿納瓦”（摩梭先祖地）。在外死亡被視為意外死亡或者不正常死亡，對摩梭人來說很不吉利。

（中國新聞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