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悅瓣

Doug Allan在本期名家欄目中談到自己作為一名野生動物攝影師是如何獲得成功的,如何從靜態影像轉為電影制作,以及如何為拍攝任務選擇器材和如何克服野外的極端條件。
我第一次去西格尼島的西格尼研究站的時候是24歲,我把接下來8年在南極的歲月視為自己的成長期。夏天的西格尼站有20到25人,但到了冬天,船只北行,海冰形成時,那里只有大約15人。
作為潛水員,我屬于后勤人員。我的工作是確保海洋生物學家們安全有效地潛入水下。對當時的我來說,這簡直是完美的。我對冷水潛水和如何在甲板上指揮了如指掌。我能清楚地區分感到寒冷、瀕臨體溫過低和被凍傷之間的差別。這段經歷讓我對冰雪有了感情,我把這種感情帶入了我的拍攝生涯。
在南極的時候,我開始對攝影感興趣,首先是對靜態攝影感興趣。我不僅想拍攝野生動物,還想報道基地運作的全過程,所以我學著拍攝那種可以講述這些故事的作品。這就像是訓練成攝影記者,而不是野生動物攝影師。其中一些照片是我迄今為止最有價值的作品,因為我經常用它們來做演講和向人們展示當時科考站的生活。



David和他的小型攝制組只來我們基地待了兩天。當時他們正在拍攝他的第二部BBC系列紀錄片《生命之源》,他們想在我們的島上拍攝一些片段。我的任務是帶他們到島上不同的地方,讓他們拍到想要的鏡頭。
我看著他們是如何一起工作的,晚上跟David和其他人聊天,感覺他們的生活方式就是我們在西格尼的延伸,但他們是去全世界各個地方旅行和冒險。這對我非常有吸引力。
我和David聊過如何找到一份像他的攝影師那樣的工作,他說這一切是以自由職業者的身份為前提的。但有一次他對我說:“如果我想去非洲,關于動物和天氣問題我可以向十幾個人咨詢。但如果我想回到南極,我就得去找你,因為你是我認識的唯一了解冰層下的動物、寒冷的天氣和相關器材準備工作的人。”這句話的意思是,如果想進入這個行業,我就應該發揮自己獨特的技能和經驗。當我合同到期回到英國時,南極考察中心想讓我當哈雷科考站的負責人。那里和西格尼站完全不同,沒有生物,沒有潛水,只有電離層科研工作。但我知道在離基地20公里的地方有一群帝企鵝。我決定買一臺16毫米的照相機,帶著它去哈雷。

我找到BBC,聯系了一個世界鳥類系列節目的制片人,他問我是否可以拍一些帝企鵝的照片。我拍下了他想要的東西,并帶回了英國,他似乎很滿意。他想讓我研究其他鳥類,但我看了他的清單,意識到他想拍的所有夏季鳥類都在西格尼,也就是那個我度過了三個冬天的地方。
我指出了這一點。他承認負擔不起首席攝影師在西格尼待四個月的費用。也許我可以少要點報酬?他說如果我愿意的話,第一集會有很大一部分是我拍的內容——這是我展示自己才能的最好方式。這個決定沒什么難的。
回顧那段時間,David讓我踏上了成為電影攝制者的道路,帝企鵝則是我的第一次重大突破。到984年中期,我已經看到把它變成全職工作的希望。
非常不同。用膠片拍攝時,你實際上沒辦法得知自己拍攝了什么。你只能是期望自己成功拍下來了,期望技術上一切順利,期望膠片在返回英國的途中不要被X光掃描。你拍完回來后,把膠片交上去。幾周后,制片人會叫你去看樣片。在放映室里,片子打在大屏幕上,編輯在一旁,制片人在另一旁。你期待著他們屏住呼吸觀看,不是因為你把事情搞得一團糟,而是因為他們真的喜歡你拍的東西。這對那些從小就接觸數碼相機、能得到即時反饋的人來說,是不是有點不可思議?
我去南極拍攝帝企鵝以及后來為英國獨立電視臺拍攝《生存》的三集內容時,整個冬天我幾乎都是盲拍。直到我回到英國,所有的膠片都處理好后,我才能看到我們已經成形的影片。
在水下,問題就更大了。想象一下,潛水時你要拍36張照片或10分鐘影片。你拍了10分鐘,然后回到地上,撕開防水罩,打開相機,裝上新膠卷,再潛回水下——你基本沒有機會重新看到你之前目睹的景象了。

此外,我們是用一個小型光學取景器來完成這一切的,在小光圈的情況下光線暗得很。在又大又亮的顯示器上看一個小時的錄像帶比用膠片拍攝強多了。電子成像還有穿透渾濁水域的能力,可以呈現出清晰的邊緣,色彩也比直接用相機拍出來的好得多。從膠片到電子成像是一個巨大的進步,對于水下工作來說更是這樣。
話雖如此,但只有過去的幾代數碼相機拍出的照片比細粒膠片效果更好。此外,用膠片拍攝永遠不會過時。而至于數碼拍攝,畢竟硬盤和內存卡出現的時間不夠長,我們還不知道它們的使用壽命。用現代軟件打開早期的數碼圖像格式就可能會出現不兼容的問題。
我用的器材有Red Gemini 8K、索尼PMW200高清攝像機、佳能EOS-1Ds和EOS 5D Mark II相機以及8mm到400mm的佳能鏡頭。新型固態攝像機在寒冷環境中可以良好運行。你只需要做一個遮風擋雨的護罩,有足夠的電池讓相機在待機時能夠保持啟動狀態。這樣相機就能保持溫暖。露在外面的長鏡頭可能需要提前防凍。極冷的溫度能使潤滑油凍結,伺服馬達停止工作,難以對焦。解決辦法是在你去往冰冷環境之前把鏡片取下來,把普通潤滑油換成較薄的油。
我住的地方附近有一個冷凍庫,可以把溫度降到零下30攝氏度左右。如果我要使用不熟悉的設備,我會把它放在那里幾個小時,然后看看哪些能用,哪些用不了,十分方便。
穿什么衣服對保暖來說很重要。如果你感到寒冷,你就無法集中精神拍攝。在零下10攝氏度和零下40攝氏度的嚴寒中,你需要穿不同的衣服。請記住,風是“殺手”——它會吹走熱量,很棘手。在風平浪靜、陽光明媚的天氣里,你可以在零下25攝氏度的環境中工作,但只要有5級以上的風,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在水下工作需要備有干衣,最好在潛入水下前準備好暖和的地方,回到地上后能立刻進去取暖。但并不總有這個條件。這份工作就是與不適相伴的,你不能期望一直舒舒服服的。但在做了這么多次極地潛水后,我也知道冷到什么程度會開始影響我的表現。有時我會光圈全開,只為了在水里多待10分鐘。

為了拍一個鏡頭,一個龐大的制作團隊會付出很多努力。研究人員、制作人和產品經理會收集所有信息,這樣攝影師就能在理想的時間出現在動物面前,獲得成功的最佳機會。我們努力不讓自己陷入危險的境地,我們希望自己能分辨出動物行為的細微變化,這些變化能告訴我們動物何時開始變得警惕或感到威脅。
北極熊就很典型——它們真的會殺人。它們非常聰明,能在1.5公里外嗅到人類的氣味,然后決定靠近一些。所以你需要有辦法把北極熊趕走,但最重要的是不能傷到它。我們帶著步槍,但如果我真的必須使用它,那將是一場悲劇。
頭腦保持清醒,隨身攜帶信號槍和霰彈或橡皮子彈,外加一罐胡椒噴霧。要時刻注意有沒有熊。從遠處看,你就能知道它是因為出于好奇還是感到威脅而靠近,然后你就能采取適當的行動。動物對你的肢體語言非常敏感,如果你發出了錯誤的信號,那么你可能在鼓勵動物向你撲來。你也可以給它一個不同的信息:“我能看見你,你要保持距離”。
毫無疑問的是,動物的利益高于一切。
我試著照顧周圍人的感受,既從文化的角度,也從個性的角度。永遠要記住,幾乎在每一次拍攝中,你都要依靠人們的合作。不應該粗暴對待任何人,也不能無視他們看重的東西,所以我試著適應他們,讓一切都順利進行。在北極工作時,我從當地的因紐特人那里學到了很多東西。他們不怎么說話,也很少給出直接的建議。攝制組會很強硬,給人一種他們清楚該怎么做的印象。因紐特人就不配合了,任憑他們自行其是,結果攝制組常常空手而回。
與因紐特人一起工作的秘訣是觀察他們與孩子的關系。他們之間幾乎一句話都不說。他們說:“我們通過傾聽來學習。”所以我可能會說:“我想拍獨角鯨,你去找的時候我就跟著你。”我們出去后,有時能找到獨角鯨,有時找不到。我當然不會說:“獨角鯨為什么不在這里?我以為你說我們今天會找到一些。”因紐特人不是這么做事的,意識到這一點會帶給人啟發。當你傾聽并向他們學習時,他們會意識到這一點,一切就會更順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