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永烈
在1979年12月3日張國燾去世之后,劉仁靜成為了中國共產黨“一大”最后一位代表。
與黨漸行漸遠
在15名中國共產黨“一大”出席者之中,劉仁靜最年輕,當時19歲。劉仁靜在中國共產黨“一大”上擔任翻譯。他自詡讀過不少馬克思主義英文版著作,在會上常與李漢俊展開論戰。
1922年11月,劉仁靜作為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代表,與中國共產黨代表陳獨秀一起在莫斯科出席了共產國際“四大”。劉仁靜在會上作了發言。就在這次會上,劉仁靜結識了蘇共領導人托洛茨基。1926年9月,劉仁靜赴蘇聯,在國際黨校列寧學院學習。這時,他學會了俄語。也就在這時,蘇共黨內爆發了斯大林與托洛茨基的尖銳斗爭。1927年,托洛茨基被開除黨籍。劉仁靜同情并傾向于托洛茨基。1929年6月,當劉仁靜回國時,特地用美金買了一張假護照,繞道歐洲回國。劉仁靜繞道歐洲的目的,是聽說托洛茨基在土耳其,希望一晤托洛茨基。在土耳其的一個小島上他見到了托洛茨基。
在那些日子里,托洛茨基每天上午跟劉仁靜交談,有時,下午也交談。他們一起劃船、散步。劉仁靜在那個小島上度過了十幾天。從此,他成了托洛茨基忠實的門徒。
1929年8月,劉仁靜坐海輪回到了上海。劉仁靜雖然一回國便與陳獨秀以及中國托派組織站在一起,但是,他又以見過托洛茨基自傲,處處以“托洛茨基代表”“正統托派”“欽差大臣”自居,以至在托派之中也弄得相當孤立。
不久,他在坐火車時被人認出,國民黨警察逮捕了他,關進了蘇州反省院待了三年。后來,他的舅舅出錢,總算把他保出來。這時,托派組織把他開除了。他找陳獨秀,陳獨秀不見他。這樣,他便倒向了國民黨和三青團。他在國民黨的刊物上發表文章。尤其是1948年,他還發表反共文章《評毛澤東的〈目前形勢和我們的任務〉》。這位中國共產黨“一大”代表,已經離黨走得很遠了。
1949年后的劉仁靜
上海解放后,劉仁靜審時度勢,自知今后的日子不好過,便給上海市軍管會寫信,要求處理。不久,他來到北京,中國共產黨中央組織部要他寫一份材料,承認錯誤。劉少奇找他談話,要他好好認識錯誤,并表示在他認錯之后會安排一個適當的工作,讓他能夠生活下去。這樣,1950年12月31日《人民日報》登出了《劉仁靜的聲明》,懺悔自己的錯誤。
劉仁靜改名劉亦宇,被安排在北京師范大學教政治經濟學,給蘇聯專家當翻譯,還參加土改。為發揮一技之長,他被調往人民出版社,從事編譯工作。
在肅托運動中,劉仁靜受到過批判,一度得了精神病。
在“文革”中,劉仁靜被捕,從1966年關押至1978年。最初關押在秦城監獄。這消息傳進毛澤東的耳朵,毛澤東說,有些老托派,像劉仁靜,不要關了吧。于是,劉仁靜就從秦城監獄獲得釋放。不過,有關部門不敢把他放回家,怕紅衛兵會上門批斗他。于是,在別的監獄里找了間房子,讓他單獨住,可以看書、看報,每月可以進北京城一趟。進城時給他專門派車,由專人陪送。后來,還把劉仁靜調到少年犯管教所里看管果樹。
1978年,劉仁靜獲得人身自由,回到家中。這時,他已76歲,垂垂老矣。不過,他的身板還硬朗,與妻子、兒子一起生活,安度平靜的晚年。
1979年12月之后,劉仁靜成了唯一健在的中國共產黨“一大”代表。許多黨史研究者不斷來訪,給他寂寞的晚年增添了幾分工作的歡樂。1986年底,劉仁靜被任命為國務院參事。這時,他已84歲,身體還相當不錯。
一場意想不到的災禍,在1987年8月5日清晨降臨。照例,那天5點鐘,他持劍橫穿馬路,去對面的北京師范大學操場舞劍。一輛公共汽車飛快駛來。說時遲,那時快,劉仁靜一下子被撞倒了,生命終止在85歲。
人民出版社和國務院參事室為劉仁靜開了追悼會,但會上沒有悼詞?!度嗣袢請蟆窞閯⑷熟o去世刊發了簡短的消息。劉仁靜的骨灰盒安放在八寶山烈士公墓,他屬局級干部,安放在骨灰盒架子最下面的一層。
(摘自《紅色的起點》?四川人民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