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川老鼠”移動之謎

貝莫亭

在白茫茫的冰原上，點綴著一個個看起來毛茸茸、又小又綠的小動物。待到近處一看，你才發現，它們分明是一個個覆蓋著苔蘚的球狀物。可是，如果你過一陣子再去，又會驚訝地發現，它們集體朝一個方向移動了一段距離。這時，你真要懷疑起它們的植物身份了。怪不得人們給它們起了個綽號，叫“冰川老鼠”。

關于“冰川老鼠”的傳說源遠流長。那些有幸遇到過的人承認，它們在很多方面令人費解，尤其是作為植物，卻會自己移動。隨著近幾年冰川成為熱門話題，它們開始吸引科學家的注意。

這么一團柔軟、毛茸茸的東西出現在環境惡劣的冰原上，是多么不合時宜！但并不是在所有冰川上都能見到它們，事實上，它們在冰川地區也相當罕見。那它們是怎么形成的？為什么只在某些冰川上才有？它們是如何在冰上生存的？還有，那神秘的移動是怎么回事？

冰川學家首先注意到，“冰川老鼠”中通常含有一塊小石頭。調查表明，“冰川老鼠”只存在于冰面上有小石頭的地方，這有助于解釋它們的罕見性。它們似乎是由山風吹送來的苔蘚孢子落在小石頭上形成的，而苔蘚是高緯度地區的主要植物，生命力很頑強。但是，為了讓苔蘚覆蓋整塊石頭，石頭的每一表面都必須有機會接受光照，因為苔蘚需要光合作用;而且，任何一處都不能與冰接觸太久，否則那上面的苔蘚就會凍死。這兩點意味著苔蘚球必須不斷翻身，而在有斜坡的冰川上翻身，就意味著移動。

那么，翻身的動力來自何處呢？起初，科學家猜測，動力來自夏季冰川融水。但后來發現，事情沒這么簡單。2005年，一個冰川研究小組發現，苔蘚球四周的冰已融化，僅剩接觸面的冰未融化，這未融化的冰，構成了它棲身的底座。這表明，苔蘚球保護著它們下面的冰不受夏季太陽的照射。由于底座一般要高于周圍的地面，所以它們容易滾落下去，回到冰面上，然后整個過程又重新開始。

當苔蘚球沿著山坡向下移動時，它們會捕獲風中的灰塵并吸收冰川融水，促使苔蘚越長越厚。英國特倫特大學的尼古拉斯·米德格利總結說：“‘冰川老鼠’要形成，必須有大小合適的石頭、苔蘚孢子的來源、特定的溫度以及一個斜坡，這樣球才會滾動。”

2010年，米德格利前往冰島，更深入地研究“冰川老鼠”。他給一些“冰川老鼠”安裝了速度計，用來測量它們的速度和方向，每30秒記錄一次數據。他發現，通常情況下，這些“冰川老鼠”每隔一兩天滾動一次，并在這個過程中旋轉30到60度。這就避免了球的任何部分與冰接觸太久。

與此同時，兩位美國冰川學家在阿拉斯加的魯特冰川也發現了“冰川老鼠”。他們對其進行了連續4個夏天的觀察。兩人先給30個成熟的“冰川老鼠”做上標記，隔段時間返回，看看它們跑哪里了，并根據記錄的位置計算它們的速度和方向。

這些“冰川老鼠”平均每天滾動2.5厘米。其中一個最高速度為8厘米一天，它們都以大致相同的速度移動。不過，令人大吃一驚的是，它們的移動不是隨意的，而是同一時間幾乎朝同一方向，假如方向發生變化，那大家也一起變。它們以這樣的方式表演了一出慢動作芭蕾。

這種速度的變化至少在一定程度上與冰川融化的速度有關，但如何解釋這種協調一致的移動呢？他們考慮了三種可能性：冰川表面的坡度、風向和當地的太陽輻射。這很可能是所有這些因素的綜合作用。

雖然他們沒能破解這個謎團，但有一個重要發現：“冰川老鼠”壽命很長。這些年來，在做過標記的苔蘚球中，平均每年有86%存活下來，這意味著它們的壽命超過6年。這一點很重要，因為“冰川老鼠”不僅僅是石頭和苔蘚：它們像海綿一樣吸收水分，積累土壤和有機肥，為冰川——生命的不毛之地——上的小動物們提供了理想的棲息地。

我們對棲息在“冰川老鼠”上的生命的了解要歸功于瑞典的冰川學家史蒂夫·庫爾森。2008年，他收到了米德格利寄來的一包“冰川老鼠”，并開始檢查。他發現了幾種小型土壤無脊椎動物，活著的有兩種跳蟲，還有大量的線蟲和緩步動物;死去的有螨蟲、輪蟲和蜘蛛。由于這些“冰川老鼠”已經采集來有一段時間，他猜測可能還有其他小動物在到達之前就死了。

一個苔蘚球上棲息、繁衍著如此多的小生命，這對于那些認為冰川是不毛之地的說法是一個有力的反駁。“冰川老鼠”就像露營車一樣，將外面嚴酷的環境隔離開來，為小動物們提供了溫暖、食物和水，創造了一個獨特的、可以自我維持的生態系統。

其實，倘若我們展開想象力，我們的母親地球在茫茫宇宙中，不也扮演著“冰川老鼠”的角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