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

何學彬

我和老張住在同一個小區。我是一所普通小學教師，老張在小區門口開體彩競猜網點。我除了去老張的體彩競猜網點購買大樂透外，平日里與老張少有交集。

老張的體彩競猜網點門臉不大，二十個平方左右，室內布置與其他網點沒有太大區別，只是在左邊墻上方貼著一張A3紙，紙上醒目地用毛筆寫了八個歐體大字：理性購彩，概不賒欠。有點生意不當生意做的味道。

一天，我放學回家，遠遠便聽到有人在網點內吵鬧的聲音：今天要是不賣給我，我就到文體局去投訴你！我撥開人群擠進去一看，老張正瞇著眼優哉游哉地捧著紫砂壺在喝茶，對面風行超市老板王玉根把桌子拍得山響。見我進來，王玉根氣鼓著眼說，何老師，你來得正好，評評理。我買了一千五百元大樂透追加投注。老張卻說我失去了理智，竟然不賣給我。老張此刻才睜開眼，指了指墻上的字，慢條斯理地說：體彩競猜是獻愛心為主。買的多，就能中獎？我不知幫誰說，只得和稀泥：老張是為你好，買的金額越多，老張體彩競猜網點返還利潤會越高。中獎率不與購彩金額成正比，要理性。都是街坊鄰居，吵架不值當，要不你到別的網點去看看？王玉根覺得在理，出門時，王玉根還回頭罵了一句：榆木腦袋！

沒過幾天，我又去老張網點買大樂透，見王玉根在給老張守店，很納悶，便問：怎么你在店里？王玉根紅著臉說，上次到別的網點買了一千五百元大樂透追加投注，6等獎都沒有中一個，還是老王厚道，我們現在是鐵哥們了！我順口問，老張呢？王玉根說，到居委會給老孫頭爭取名額去了。明天有關部門和居委會搞體彩慰問困難戶活動，因名額有限，居委會沒有把老孫頭納入慰問對象。老張說，老孫頭熱衷體彩事業，買了一輩子體彩。如今患了癌癥，家庭困難，理當列入慰問范疇，這才符合體彩精神。我覺得老張去爭取名額有點懸。

第二天下午，王玉根帶給老張兩包“中華”煙，說是老孫頭委托他表示感謝。老張瞇著眼說，在你店里買的吧？把錢退給老孫頭！說完，從衣兜里掏出“中華”煙，遞了支給王玉根。王玉根眼睛瞪得牛蛋似的：你這針尖變闊氣了？老張吐著煙圈說，去居委會求人總得帶包煙，這叫禮節！王玉根又問：自己掏腰包？老張斜眼反問了一句：你報銷？

那次電話購彩讓我改變了對老張的看法。外出開了一周教學研討會，回家路過老張網點時，老張在店內朝我直招手，我愣了好半天，問老張啥事？老張說，上次打電話買的大樂透還沒付錢呢。我心想，老張真是個雞皮臉，幾個小錢，至于嗎？老張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指著墻上的字，說，要上交的！付過錢轉身離開時，老張遞給我一個厚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地記錄了每次電話購彩人的時間、號碼、購買金額、彩票號碼。何老師，核實一下，如無誤，簽個名。

我霎時震撼了！

出門時，老張遞給我一支煙。他這是變著法向我解釋。我忙掏出我的香煙，說，還是抽我的，是好煙！

出網點沒多遠，我停了下來，把那包煙扔進了垃圾桶。

煙是學生家長塞給我的，說，我改作業時，不要在他孩子作業本上只寫個“良”字。

（責任編輯 劉冬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