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蘭》是日本作家井上靖寫的一部中國西域題材歷史小說。該小說是以塔克拉瑪干沙漠的邊緣地帶為主要舞臺描寫的。新歷史主義所強調的正是“歷史的文本性”和“文本的歷史性”的關系,本文試圖從新歷史主義的這兩個方面去分析《樓蘭》這部作品,探求作者的創作意圖。
一、新歷史主義
新歷史主義誕生于20世紀80年代的美國,由美國教授史蒂芬·格雷布拉特提出。之所以是“新”歷史主義,是相對于歷史主義而言的。其不只是原來的歷史主義,而是吸收了一些其他文學理論形成的。它著重點在于歷史中的文化部分,而舊的歷史主義更側重于歷史的歷史,即真實歷史中的經濟社會結構。新歷史主義將歷史、文化、文本三者融匯在一起去理解作品。筆者嘗試從新歷史主義角度來分析《樓蘭》這部小說的“文本的歷史性”和“歷史的文本性”。
二、《樓蘭》的“文本的歷史性”
《樓蘭》收錄在井上靖的《西域小說集》中,是一部收錄了九篇取材于中國歷史、一篇取材于朝鮮半島歷史的小說作品集。這些小說的主題有的是仰仗于正史材料體現的,有的是依賴于野史材料表達的。其都屬于歷史小說。需要提及的是,這些作品中,除了取材于朝鮮半島的《風濤》之外,其余各篇都是沒有到實地考察游覽過,是作者根據歷史創作出的文本。
《樓蘭》在創作時根據的是斯文赫定的《游移的湖》和中國的相關史料記載。作者基本都在史料的基礎上進行了創作。小說中印象深刻的描寫之一就是樓蘭遷城前夕樓蘭女王自殺的事情。小說文本寫道:“她打扮得很漂亮,穿著華麗的服裝……第三天,為王后舉行了盛大的葬禮。王后的遺體由兩名侍女親手用許多華麗的布匹纏起來,頭上戴著頭巾式的帽子。”這些對王后自殺以及葬禮的細致入微的描寫都忠實于《游移的湖》中的情感表達方式。另外,女王的自殺安排在樓蘭遷徙前進行,會讓讀者去猜測他的死因,正如小說中眾人猜測的那樣“有的人說,是因為她為已故的先王的悲慘命運極度悲哀吧。又有的人說,是因為她將要離開有著已故先王的鈴木的樓蘭的土地而極度憂傷吧。甚至還有的人說她的甘心情愿為作為廢墟而丟棄的樓蘭城池而殉葬的吧”,這種設定賦予了她很高的民族意義。
另一個貫穿小說始終的就是關于羅布泊湖泊的描寫。從第二章節開始,“對樓蘭人來說,羅布泊湖就是神,是祖先……”,這一段的描述告訴讀者羅布泊對樓蘭人的意義,他們不僅僅是不舍得故土,更是不舍得羅布泊,對他們來說,比生命更重要的存在是信仰。離開了樓蘭,離開了羅布泊,他們就是沒有根隨處漂泊的蒲公英一樣的存在。第四章中,一位年輕的武將企圖趁戰亂收復自己的故國,無意間看到了羅布泊,森林的深處有一個湖泊。湖水不深,但是非常清澈。近處的湖面比較窄,逐漸延伸到很遠的地方,湖面也越來越寬。隱約看到有飛鳥在湖面盤旋。這是一條安靜隱秘的湖。兩年后再次返回試圖尋找它,但是“看到的只是寬闊得像帶子一樣又白又干的沙灘”。最后一章中,瑞典探險家斯文赫定探訪樓蘭,他得出羅布泊是一個按照一千五百年的周期向南北移動的湖泊。這也是井上靖嚴守提出的定律,小說最后一段這樣描述:“這期間羅布泊湖水一直向樓蘭故地不斷地移動……不,說不定河龍已經歸來了。”綜上所述,關于羅布泊湖的真實,作者還是遵循了探險家的結論,不僅如此,井上靖將這個定律藝術化為河龍,將它作為左右樓蘭以及樓蘭人命運的存在。
三、《樓蘭》的“歷史的文本性”
盡管小說是尊重歷史事實的,但是它畢竟還是文學作品,經過了作者的構思,注入了一些作者的思想和觀念。為了滿足作者創作的故事,一些事實也根據需要進行了修改。《樓蘭》中引用的中國歷史資料主要來自《史記》《漢書》《后漢書》。縱觀小說可以看出,作者對樓蘭是一種同情的姿態,而史料中反映出來的一些評價描述等都被作者修改過。首先,根據《兩漢魏晉南北正史西域傳要注》,公元前77年,傅介子刺殺安歸后,漢冊立新王,更樓蘭國名為鄯善。與之相對應的是《樓蘭》中講述的是安歸被刺殺后,樓蘭國民被迫遷都到鄯善,背井離鄉,離開故地,離開他們的神湖羅布泊,鄉愁難安,中間多次嘗試回歸而都沒有成功。幾百年后再見故鄉,那里已經是一片黃沙的樓蘭城。這處的出入即是一種“歷史的文本性”。這里作者之所以這樣安排,可能是出于對樓蘭人的同情,而且可以將不完整的歷史資料整理得有條不紊,這也是其塑造樓蘭國人形象的一種手段,使其更加鮮活。其次是關于樓蘭王安歸和樓蘭人形象的設定。歷史上,樓蘭是個小國,夾在匈奴和漢朝等大國紛爭的中間,為了保存自己,樓蘭人是隨時都會改變態度的。但是,在小說中,樓蘭人是勤勞樸實,熱愛祖國和土地,為了返回故土屢戰屢敗,是個英雄的民族。安歸是已故樓蘭王為了安撫匈奴而作為人質壓在匈奴的兒子,在繼承王位后奉行親匈奴反漢朝的政策。安歸回國當了國王的幾年,親匈奴的政策導致的結果就是匈奴在樓蘭肆意妄為。這樣的態度最終還是遭到了漢朝的報復,其最終被刺殺。小說中的安歸并沒有過多細節描寫,只是寥寥數筆講述了其回國后雷厲風行執行自己治國理念的結果。但是,歷史中的安歸是一個沒有主見、作為人質長期留在匈奴、缺乏治國能力的人。另外,安歸的妻子在歷史中是一個被安歸弟弟收繼、風情萬種、聰慧的人,但是小說則安排其以死亡的形式出現,將其描述成一個追隨先王、不離故土的偉大女王,深受國民的愛戴,提升了她的形象,引領了樓蘭人的民族精神。作者在小說文本中根據需要進行了創造,這里便是“歷史的文本性”。
四、結語
井上靖的《樓蘭》講述的是一個夾在幾個大國中間備受戰爭之苦的弱小民族的生存斗爭史。小說作者更是發揮自己的想象,構造出了一段凄美的故事。其中對樓蘭美女即作品中女王的描寫以及羅布泊的理解忠實于瑞典探險家的《漂移的湖》,這部分屬于“文本的歷史”;歷史中只是將樓蘭更名為鄯善,而小說中將情節更換為迫使樓蘭國民舉國遷都至鄯善的處理則是“歷史的文本性”,為了滿足作者情感需求和保證作品情節的完整性,小說進行了藝術處理,體現出作者的思想和創作意圖。
(湖南科技學院外國語學院)
基金項目:湖南省教育廳科研項目“新歷史主義視域下井上靖中國題材歷史小說研究”(16C069);湖南省哲學社會科學項目“‘一帶一路視域下井上靖西域題材歷史小說研究”(17YBA181)。
作者簡介:宋琳(1984-),女,河南焦作人,碩士,講師,研究方向:日本文學和日語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