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當代女性藝術家的創作視角與材料選擇

當代女性藝術家作品通常以自我情感、女性群體、日常生活為創作視角，作品的風格細膩如水且以小見大。她們選擇的材料也與創作視角相統一，往往選擇女性的身體或是與女性生活密切相關的內容作為材料。

在當代藝術中，材料的選擇是作品創作的關鍵，通常，藝術家會選擇與表達主題有關聯的事物作為材料進行藝術創作。私以為當代女性藝術家在材料的選擇上有一些隱隱的共性。這些共性可能來自天生的、不可言說的女性的神秘特質，也有可能是大環境下女性特有的境遇或相同的壓力造成的。女性藝術家自然地從當下的個人體驗中獲取材料，以女性的創作視角真實地表現女性所處的社會環境與生活現狀，這樣的藝術作品所反映的社會、歷史是有真實性的。

雖說藝術不以性別論高低，但討論性別在藝術創作中的意義還是十分必要的。當前，女性用什么材料來創作當代藝術，非常值得人們深思和反省。

一、當代藝術中女性藝術家作品的材料選擇

材料本身沒有性別屬性，在進行藝術創作時，材料會因藝術家的性別不同而在性別屬性上發生變化。比如，同樣將身體作為材料，男性藝術家的創作視角更多是對身體的探索，而女性藝術家的創作視角通常是女性的權利或情感。

二、原始的表達——身體

身體本身是具有價值的，同時身體也是具有社會意義的符號語言。在藝術家看來，身體是一種最天然、最私密又最有共性的材料之一，它可能是一種符號、可能存在一串密碼、也又可能是傳遞某種能量的媒介。人們通常會通過性別來判斷一個人的身份，靠身份標記將人分為“男人”“女人”。而女性藝術家也善于通過身份標記來進行藝術創作。

被稱為“行為藝術之母”的瑪蓮娜·阿布拉諾維奇是當代非常有代表性的女性藝術家。創作風格以狂野大膽、癲狂自由著稱，不論什么題材，她都能用身體找到精準的表現方式，用身體表演的方式給觀眾帶來令人難忘和超乎體驗的行為藝術作品。瑪蓮娜·阿布拉諾維奇生于南斯拉夫，成長于動蕩波折的年代，從小的軍事化管理和鐵腕教育對她后來的藝術創作影響十分巨大。她的行為表演經常用挑戰身體邊界的方法，用最為強烈的感官感受刺激觀眾，達到觀眾與藝術家之間的共情，從而輸出她想要表達的藝術理念。

《韻律0》是瑪麗娜·阿布拉諾維奇《韻律》系列最危險也最大膽的作品。瑪麗娜·阿布拉諾維奇在一次藝術表演中把權利交到觀眾手中，觀眾可以對她麻痹的身體做出任何舉動，最后人被獲得權利后帶來的能力沖昏頭腦，表演被迫中止。毋庸置疑，這場行為表演是非常成功的，參與表演的觀眾可能對人性這個詞有了更深入的理解。《韻律0》的創作視角是用女性的視角解讀人與權利的關系，也只有女性藝術家才能選擇用身體作為材料去表達人與權利的關系。

瑪蓮娜·阿布拉莫維奇的創作都與大時代帶給她的印記不能分割，她用一種女性的方法反映那個時代賦予它的能量。她的創作選擇家國仇恨、歷史變遷等宏大題材，但細細品味又都是那段歷史，可能只有在當時的社會背景下才能培育出這樣偉大的女性藝術家。

三、生活的賜予

相較于瑪麗娜·阿布拉諾維奇的直接強硬，更多的女性藝術家進行藝術創作時選擇的材料是她們自身的、熟悉的、常用的。這是因為，對于大部分女性藝術家而言，她們的創作視角更加注重感官和記憶，而感官和記憶往往都來源于現實生活。

鹽田千春是日本著名的女性藝術家，她善用的材料是紅色的棉線。在她的作品中，紅色的棉線是一切的主宰，她用紅色的棉線纏繞畫布，甚至將紅色棉線布滿整個房間。在當代藝術中，任何一種材料都可以當作符號來解答作者的思想。棉線是鹽田千春作為一個傳統日本環境下長大的女性最熟悉的材料之一，這里并不是說只有女人會穿針引線，而是說在鹽田千春成長時代的日本，女性還是以勤勞勤儉為優秀品質的。她用紅色棉線為材料創作的作品表達她童年時代的一些印象和感覺。

鹽田千春在紐約舉辦的第一個展《At Goff + Rosenthal》中，她燒掉幾十把椅子，然后也給它們纏上無數的線，這些棉線足足用掉14千米。從四面八方織起來的線網構成一個封閉的空間，還冒著煳味的椅子消失在觀眾的視線中。它們給觀眾留下深刻的印象：死亡、壓抑、災難的綜合震撼。而這種感覺來源于鹽田千春的童年，她小時候曾經目睹了鄰居家的一場火災，這場大火給她帶來強烈的震撼，讓幼小的她對災難有著不同常人的理解，這是她童年最刻骨銘心的記憶。后來，她開始嘗試把這種對她來說刻骨銘心的記憶轉換成相對安全的可見形式。

尹秀珍是中國當代著名的女性藝術家，在筆者看來，她善用的材料與鹽田千春有異曲同工之妙——尹秀珍常以破舊的衣物作為材料進行藝術創作。尹秀珍的作品更多關注人的經歷和記憶與時代的關系，她把某種“變化”和“歷史”的感覺作為她作品的展示基點并把這些“變化”和“歷史”作為她作品最大的特色。這可能是因為尹秀珍生長在無限制變化和急速求新的當代社會里，但她自己從不標榜自己所創造的藝術是大格局、大題材，她只是用女性獨特的創作視角記錄下了這個時代的變化。

無論是鹽田千春還是尹秀珍，她們都是當代女性藝術家的代表人物。她們善用生活中女性常用的材料，如棉線、舊衣物，其都是符合女性藝術家成長時代的物件。她們用藝術家獨有的智慧將這些生活賜予的材料進行符號化處理，再創作成藝術作品，這樣的藝術作品也是能夠反映時代的偉大作品。

四、尋找天性——動物

情感一直是女性藝術家所熱衷表達的，在某種物體或形象上找到通感并加藝術修飾能夠很精準地將情感轉譯和傳達出去。動物身上具有原始的動物性，這種動物性與人類身上某種被隱去的情感是相通的，如母愛、擇偶、嗜血等。

路易絲·布爾喬亞是當代最偉大的女性裝置藝術家，她的裝置作品《蜘蛛》被世界各大知名美術館爭相收藏。布爾喬亞選擇用蜘蛛為創作媒介來傳遞她與外界更深層的意識性溝通，她認為蜘蛛這種動物極具象征意義，她在蜘蛛的身上能夠找到母愛的感覺，認為母親就像蜘蛛一樣聰明、具有耐心、心靈手巧，同時也懂得保護自己。她在蜘蛛身上抓取到母親的特質，尋找到動物與人之間的共同點——母愛，然后創作了藝術作品形式——大蜘蛛。

五、結語

當代藝術家可進行藝術創作的材料選擇相較以往更加自由廣泛。萬物皆可用來當作素材，但女性藝術家對素材的選擇往往是私密的、與自己有某種聯系的、可以寄托情感的物件。這可能與女性感受世界的角度有密切聯系。總結當代女性藝術家的創作視角與材料選擇對了解女性在當代社會環境中的境遇有相當大的助益，也可以讓女性藝術家更客觀地看待自己的身份問題。

（魯迅美術學院當代藝術系）

作者簡介：肖茜蕓（1993-），女，河北冀州人，博士，研究方向：當代繪畫觀念與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