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春雷 袁揚 王曉丹
摘?要:[目的/意義]以期刊引文數據為例,探討引文數據開放過程中相關主體間的權利沖突及緣由,促進引文數據開放共享。[方法/過程]從期刊引文數據生產—消費過程入手,揭示各相關主體應有的權利,分析其權利沖突現狀及成因,并提出解決對策。[結果/結論]圍繞開放引文數據問題,發現數據庫商的知識產權、數據處置權與學術共同體的數據知情權、自治權存在尖銳沖突,但并非不可調和。可采取完善相關政策、激發數據庫商的開放動力、提高學術界的數據權利意識、共建開放型引文數據平臺等措施來化解數據庫商與學術共同體的權利沖突。
關鍵詞:期刊;引文數據;開放引文;開放獲取;信息權利;權利沖突
DOI:10.3969/j.issn.1008-0821.2021.03.013
〔中圖分類號〕G203?〔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8-0821(2021)03-0131-07
The?Rights?Conflict?and?Solutions?in?Opening?Citation?Data?of?Journals
Zhou?Chunlei1,2?Yuan?Yang1?Wang?Xiaodan1
(1.School?of?Information?Management,Zhengzhou?University,Zhengzhou?450001,China;
2.Zhengzhou?Data?Science?Research?Center,Zhengzhou?450001,China)
Abstract:[Purpose/Significance]This?article?takes?journal?citation?data?as?an?example?to?discuss?the?rights?conflicts?and?its?results?of?related?subjects?in?the?process?of?citation?data?opening,and?aims?to?promote?the?open?sharing?of?citation?data;[Methods/Process]Starting?from?the?production-consumption?process?of?journal?citation?data,the?article?revealed?the?rights?that?each?relevant?subject,analyzed?the?current?status?and?causes?of?their?rights?conflicts,and?proposed?solutions;[Results/Conclusions]Focusing?on?the?issue?of?open?citation?data,the?paper?found?that?there?was?a?sharp?conflict?between?the?intellectual?property?rights,data?disposal?rights?of?database?vendors?and?the?right?to?know?and?autonomy?of?the?academic?community,but?it?was?not?irreconcilable.We?can?take?measures?such?as?improving?relevant?policies,inspiring?the?open?power?of?database?vendors,raising?the?awareness?of?data?rights?in?academia,and?jointly?building?an?open?citation?data?platform?to?mitigate?the?conflict.
Key?words:journals;citation?data;open?citation;open?access;information?rights;rights?conflict
引文數據記錄了正式學術交流的過程和結果,是發現、傳播和評估學術知識的重要工具,也為考察學者的學術視野、知識消費偏好、知識生產鏈條提供了重要的痕跡依據。引文數據主要分布于各種商業性學術數據庫之中,如WoS、Scopus、CNKI、萬方、CSCD、CSSCI等。這些數據庫的使用費用較為昂貴且常以封閉性授權模式為用戶提供引文數據[1-2]。雖然Google?Scholar、Microsoft?Academic?Search、百度學術等公共學術平臺支持免費導出引文數據,但都需要遵循嚴格的使用條款[3]。研究者若想實施面向專題的引文分析,需整合來自不同數據源的引文數據并清洗,即便如此,最終數據也不盡完整,這使引文分析的結果很難全面反映真實的科研交流狀況。
開放數據是任何人都可以自由使用、再利用和重新分發且最多只限于滿足屬性和共享要求的數據[4]。開放引文數據不僅有利于推動科學計量學研究,也有利于促進社會的發展與進步。開放引文數據最早興起于國外,早在1999年,英國南安普頓大學、美國康奈爾大學以及arXiv網站共同發起了開放引文項目(Open?Citations?Project,OCP)。該項目開發了名為CiteBase的軟件,能夠將引用信息記錄下來,軟件設計者將其描述為“開放引文計劃皇冠上的珠寶”,然而,該項目僅維持了3年時間[5]。2010年,在David?Shotton的領導下,開放引文語料庫(Open?Citations?Corpus,OCC)得以建立。David?Shotton稱“理想情況下,在文章發表的同時,參考文獻可直接從出版商處獲取,大多數出版商同意將參考文獻列表放在期刊訂閱付費墻之外,如同期刊處理摘要的版權一樣”[5],后又提出“所有出版商都必須免費提供參考文獻,以供訪問、分析和重用”[6]。2017年4月,“開放引用倡議”(I4OC)正式發布,旨在促進引文數據的結構化、可分離性、開放性,根據規劃,全球40%的文獻引文數據會通過這一倡議實現開放共享[7]。然而,全球最大的學術出版商Elsevier拒絕響應,原因在于其對引文提取技術投入的成本很大且引文數據的附加值較高[8]。
我國是國際開放獲取計劃OA2020、Plan?S的先驅與主要推動者,積極支持開放獲取的立場在國際上得到高度評價[9-10]。國內學術界對開放引文數據雖然關注度較高,但相關研究僅限于對國外項目的介紹,尚未見到涉及具體實踐的報道。喬冬梅[11]介紹了《開放文庫計劃》(OAI)的技術框架以及基于OAI的引文數據庫開發原理和實例,并在此基礎上探討了開發引文數據庫的問題與對策。宋丹輝[12]以開放引文語料庫為例,分析其在數據規模、技術路線、元數據模型和工作流程方面的建設與實踐,為我國的引文數據開放關聯建設提出建議。張津等[13]從數據采集方式、個性化服務、開放式外部鏈接、統計排名服務、公益模式、反饋機制、參考文獻校對等方面介紹了CitEc、CiteSeerX和OCC?3個國際學術引用平臺。這些研究可為我國的引文數據開放建設提供參考,但沒有深入探討開放引文數據涉及的主體及其權利沖突。若數據庫商能如David?Shotton倡議的那樣免費提供參考文獻數據,自然是科研工作者獲取引文數據的絕佳方法。但是,擁有引文數據所有權的數據庫商并不愿意放棄對引文數據的控制,阻礙學術界對引文數據的獲取與利用。值得注意的是,開放引文數據所涉及的主體與相關權利沖突會因文獻載體的不同而變化,需要結合具體場景分析。本文側重探討期刊引文數據開放問題,從引文數據的生產—消費過程入手,辨析相關數據權利的界定及歸屬問題,探討引文數據開放中數據庫商與學術共同體間發生權利沖突的緣由,最后嘗試提出解決對策,為促進引文數據開放、降低知識生產成本提供借鑒。
1?從期刊引文數據生產—消費過程看相關權利的歸屬
1.1?期刊引文數據生產—消費過程
引文數據生產—消費過程是指引文數據從產生到使用的過程。以期刊引文數據為例,其生產—消費過程如圖1所示。這一過程主要涉及兩種主體:一是以科學研究為目的的學術共同體,即數據生產者、評審者、傳遞者、消費者;二是以盈利為目的的數據加工者即數據庫商。可以將這一過程簡化為引文數據的“上傳”和“下載”兩大環節。“上傳”環節是指作者在撰寫論文的過程中生成引文數據,期刊編輯、審稿專家對引文數據進行監督和審核,數據庫商將經過作者和期刊社共同篩選、塑造成型的引文數據收錄至數據庫中。“下載”環節是指以圖書館為代表的科研機構或單位作為知識傳遞者訂閱數據庫,用戶通過引文數據發現有價值線索,實現對引文數據的消費與利用。在循環往復的引文數據生產—消費過程中,學術共同體在控制引文數據質量方面發揮著無可替代的作用,其成員通過分工協作確保了每篇文章所引文獻的相關性,為引文數據賦予了實際意義,而數據庫商則發揮著相對次要的作用,極少干預引文數據的核心內容,僅為分散的引文數據提供了集中共享的“上傳”空間與“下載”平臺。
1.2?相關權利歸屬
如圖1所示,學術共同體是生產引文數據的源頭,也是利用各種平臺提供的引文數據進行創造性勞動的主體,理應享有引文數據知情權。引文數據是由作者生產、界定的,反映了作者的見解和認識,承載著信息禮儀訴求與智力償還義務。因此,作為具有獨立意志的主體,作者在生產和消費引文數據的過程中享有引文數據自治權。在期刊出版發行過程中,作者會與期刊簽署版權轉讓或許可合同,版權合同常見的授權內容有:復制權、發行權、匯編權、改編權、翻譯權、信息網絡傳播權以及轉授權[14]。隨著上述論文權利的轉讓,引文數據的產權也會隨著引文數據的實際擁有者不同而發生轉移,由著作權人(作者)依次移交給期刊社、數據庫商。由于數據庫商在引文數據流轉過程中扮演著數據加工者角色,可以享有引文數據處置權。在整個引文數據生產—消費過程中,不同主體間的權利需要相互平衡,才能實現引文數據價值最大化。若某一主體的權利過度擴張,會對其他主體的合法權利造成影響。下文將詳細論述開放引文背景下學術共同體與數據庫商的現有權利。
1.2.1?學術共同體的現有權利
1)引文數據知情權
知情權(The?Right?to?Know)又稱“知的權利”“知悉權”,一般是指自然人、法人及其他社會組織依法享有的知悉、獲取、了解與法律賦予該主體獲取各種相關信息的自由和權利,是二戰后出現的一項新的人權[15]。知情權理論是開放數據的基礎理論之一[16]。對于開放引文數據而言,知情權意味著學者依法享有了解學術共同體內其他學者的引用情況及被引情況的權利。一旦某領域有了新進展,學者們可以容忍延遲獲得詳情的待遇,但必須盡早知道學者在哪方面做出了新進展,從而及時調整自己的研究規劃。學術界對知情權的訴求與David?Shotton呼吁“將參考文獻列表放在期刊訂閱付費墻之外”的想法不謀而合。
2)引文數據自治權
引文數據自治權是指作者須對其所援引參考文獻的真實性、準確性承擔全部學術責任,同時也享有捍衛相關數據完整、準確的處置權。這種自治權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第一,作者有權利根據自己的意愿選擇合適的文獻來生產引文數據,即作者擁有是否引用、選擇引用主體、位置與內容的權利;第二,當引用數據被錯誤展示時,學者有權尋求匡正,相關主體應予以支持和配合。引文數據自治權是保障學者履行其對學術共同體的智力償還義務的重要條件,這種權利不應受到任何組織或個人的干擾或侵犯。
1.2.2?數據庫商的現有權利
1)知識產權實際控制權
知識產權是一種專有權,強調權利人對知識產品的獨占或壟斷,具有專有性、排他性[17]。數據庫商的知識產權是一種事實上的所有權,包括占有、使用、收益、處分的權利。作為勞動產品,數據庫受到知識產權的合法保護,并在國際上得到了普遍認可。歐洲議會和歐盟理事會頒布的《關于數據庫法律保護的指令》指出數據庫制作者的權利可以延伸到數據、材料本身[18],我國《著作權法》規定:“故意避開或者破壞技術措施,故意刪除或者改變權利管理電子信息為非法行為”[19]。現有知識產權對數據庫商的保護,為其采用電子加密等技術限制用戶行為提供了法律依據,卻在一定程度上忽視了公眾自由獲取和利用引文數據的權利。
2)引文數據處置權
引文數據處置權主要表現在3個方面:第一,數據庫商可以選擇引文數據的授權模式。當前科學數據的授權模式有完全無償共享、有條件無償共享、收回服務成本共享、有償共享。在信息自由流通以及科學數據最大限度免費共享的理念下,促進科學數據的免費獲取和更廣泛應用,是目前得到較大范圍認可的一種科學數據共享模式[20]。出于利益考量,數據庫商常采用有償授權模式,通過封閉引文數據來限制用戶對數據的訪問與復制。第二,數據庫商可以決定引文數據的加工方式,包括字段名稱及數量、數據導出形式與格式等。第三,數據庫商可以選擇收錄期刊的語種、時間、學科種類和數量等,各種引文數據庫的來源期刊通常對應著不同版本的“核心期刊”。
2?權利沖突及成因分析
2.1?權利沖突
2.1.1?學術共同體的知情權與數據庫商的知識產權之間的沖突
知情權意味著公眾可以自由使用引文數據,而這與數據庫商基于知識產權的謀利行為具有專有性、排他性相沖突。從引文數據生產—消費過程看,數據庫商付出了搜集、清洗等加工性勞動,從中獲取收益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但現實情況是其收取的費用令高校及科研機構不堪重負,甚至使研究機構的經濟實力成為研究者能否從事某些研究的重要影響因素,這就對整個社會的知識生產秩序造成了某種程度上的干擾。數據庫商在商業化的過程中逐漸形成了近乎知識壟斷的局面,嚴重影響了學術共同體的權利,以至于引發學界的廣泛質疑。國內較有代表性的是程煥文的博文《十問數據商!!!》等一系列探討[21-23],許多西方國家的高校與科研機構也發起過一些抵制數據庫商壟斷的運動[24]。并且,即使享受研究機構代為付費的學者也須忍受種種限制,如只能從有特定IP范圍限制的局域網內訪問引文數據、只能按照數據庫商提供的方式下載一定數量的引文數據,導致學者們陷入引文數據收集、流通嚴格受限制的不利處境。總之,數據庫商利用知識產權霸權做出的種種權限禁錮行為嚴重妨礙了學術共同體的知情權和學術探索自由,與學術界倡導的數字信息資源由全社會共享的理想和目標背道而馳,因此需要從引文數據開放背景下重新審視數據庫商的“合法”知識產權。
2.1.2?數據庫商的引文數據處置權與學術共同體權利的沖突
由上文可知,數據庫商引文數據處置權主要表現在數據授權模式、數據加工方式、文獻收錄情況3個方面,以下將從這3個方面來闡釋權利沖突。首先,封閉性授權導致用戶不能自由獲取引文數據,從而影響學術共同體的知情權與自治權。引用行為蘊含著施引者的學術判斷,是對被引者貢獻的認可。封閉引文數據則使科學對話的交流信號受到干擾,施引者的學術交流禮儀未能如期傳達,被引者無法及時感知來自同行的認可與肯定。另外,由于學者或者數據庫商的失誤,錯引現象時有發生,封閉引文數據也導致學者們難以反饋錯誤的榮譽歸屬信息。其次,數據庫商的某些不恰當的引文數據加工方式會阻礙用戶深入挖掘引文數據的價值,妨礙學術共同體行使知情權。例如,CSSCI、WoS的被引作者檢索僅限于第一作者,用戶很難通過“逆向工程”復現底層引文數據。再如,在生成引用信息時,若某文章的作者數量超過3個,萬方數據庫只顯示前3位作者,其余作者用“等”代替。在一篇論文中,即使某作者排名比較靠后,多數情況下仍貢獻了不可替代的智慧,用“等”代替第三作者之后的作者,在一定程度上破壞了引文的學術榮譽激勵功能。最后,數據庫收錄范圍有限,使學者難以了解科研成果之間的完整引用情況,從而影響學術共同體的知情權。不同引文數據庫有各自的選刊標準和學科側重點,如CSCD和CSSCI分別收錄了自然科學和人文社科的“核心期刊”,這就使得引文數據只能選擇性地展示來自部分期刊的引用信息,不能反映學術成果對圖書、專利以及學位論文的影響,并且不同數據庫之間相互割裂,加之數據庫商獨家授權策略的影響,學者若要進行關聯分析,需要整合多方數據才能相對全面地了解引用情況。綜上,被阻滯的信息、被分隔的數據削弱了學術共同體的知情權、自治權。
2.2?成因分析
2.2.1?知識產權制度不完善
知識產權制度不完善是導致權利沖突的根本原因。學者在產權轉讓過程中話語權弱,處于被動接受的地位。通常情況下,對于期刊或出版商提供的版權轉讓協議或合同,學者們只能選擇接受或者拒絕。若接受,需將自身所擁有的權利轉移給數據庫商;若拒絕,可能會失去投稿的機會。因此,在期刊和數據庫商設置的引文數據使用條件面前,個體學者幾乎沒有議價能力,只能無助地任由自身的正當權利不斷遭受侵蝕,不僅無法自由使用整個學術共同體創造的成果,且需為其買單。
另外,現有知識產權制度過度保護了數據加工者的利益,對數據生產者、消費者的權益保護不足。從勞動類型看,作者在引文數據生產—消費過程中付出的是創造性智力勞動,而數據庫商付出的是加工性勞動,并沒有對引文的內容做出實質性貢獻。本文認為,學術共同體是以繁榮科學文化、推動社會進步為目的的團體,合理的知識產權制度應充分保障學術共同體成員從事學術研究的權利。引文數據源于科研成果,且很多科研成果受到政府部門基金的資助,故引文數據具有一定的公共物品屬性,理應由全體社會成員共享。王杰等曾指出,在政府財政支持下產生的科研數據具有典型的公共物品性質,這種特征決定了其知識產權的終極所有權仍然屬于全體社會公眾[25],這也為本文的觀點提供了佐證。
2.2.2?數據庫商開放動力不足
數據庫商開放動力不足是導致權利沖突的直接原因。開放獲取正改變著學術交流模式,顯而易見,封閉式的期刊數據庫和引文數據庫將越來越難以適應開放的科研環境,開放引用的趨勢正在迫使數據庫采取開放的姿態,公開自己的引文數據。然而,傳統的期刊數據庫很大程度上沉浸在自身的封閉系統內,不愿意向公眾開放有效、集成的引用數據[13]。正是因為開放動力的不足,使數據庫商緊緊抓住自身的知識產權優勢限制引文數據流通,直接導致開放引文數據難以實施。數據庫商開放動力的不足,與數據庫商的逐利本質強烈相關。事實上,引文數據從生產到流通的整個環節,基本上是全數字化的,故學術數據庫商的信息加工成本可以大大降低。同時,數據庫增加新用戶的邊際成本極低,且用戶越多,凈利潤越高。
3?對?策
3.1?完善相關政策
政府部門在開放引文數據中起著宏觀調控的作用,應盡快明確相應的細則規定,與出版商、數據庫商、科研人員等在權責分配、利益保障上達成協議。數據已經成為一種社會需求的資源,其客體的自然屬性決定了其依據已有權利制度無法真正調整所形成的法律關系,必須建立新的權利保護制度[26]。筆者認為在數字網絡環境下,知識產權制度應該與時俱進,不應過分考慮成果中介的利益,甚至默許其謀求利益最大化而罔顧公眾權利。在知識生產社會化背景下,需要抑制整合者得到過度激勵而知識生產者的權益被任意踐踏的狀況,這樣才能真正實現尊重知識產權、尊重人才。
今后,需制定開放引文數據的政策與規定,并不斷地完善知識產權制度,打破數據庫商的壟斷格局,改變期刊社、數據庫商與作者之間的不合理條款,抑制數據傳播者過度擴張自身權利的行為,提升學術界的話語權與選擇權。由此,才能從根本上解決開放引文數據的權利沖突問題。
3.2?激發數據庫商的數據開放動力
激發數據庫商的開放動力,首先需要使其了解自身的公益屬性與學術責任,提升其參與開放引文數據的熱情。如果有數據庫商能夠以敢為人先、服務公眾的態度開放引文數據,不僅有利于緩解權利沖突,也將有助于增加數據庫的用戶滿意度與忠誠度,對自身的可持續發展發揮重要作用。誠然,數據庫商的行為動力來源于利益,若其利益訴求不能得到滿足,便會缺乏開放動力,故權益均衡是解決現存沖突的重要突破口。因此,相關政府部門或學術組織可以積極與數據庫商展開協商,尋找既保障數據庫商利益,又保障學者權利的折衷辦法。例如,美國和愛爾蘭在選擇學術期刊開放存取模式時,要求研究人員在6~12個月時滯期內將同行評議期刊論文或其他研究成果提交至某一開放知識庫[27]。學術界可以借鑒此模式,與數據庫商達成協議,設置引文數據保護期,待論文出版后延遲一定時間開放引文數據。同時,區域性圖書館聯盟可以在數據庫商承諾開放引文數據的前提下,與數據庫商建立長久的商業合作關系,以保障數據庫商的核心利益。
3.3?提高學術界的數據權利意識
長期以來,學術界對引文數據的重要性缺乏清晰認識,忽視了自身的正當權利。作為一個學術共同體,學術界應積極作為,捍衛自身的數據權利,形成支持引文數據開放的文化氛圍與價值導向。第一,積極宣傳開放引文數據的重要性。向科研人員普及開放引文數據的必要性以及封閉引文數據對科研創新的阻礙、對自身權利的侵犯,使科研人員清醒地意識到自身合法權利所在。第二,提升學者的維權意識。數據庫商對引文數據的限制,是通過簽署著作權轉讓協議實現的。學術共同體應積極爭取更加合理的版權協議,從而改變弱勢地位。第三,學術界可以建立統一的、具有約束力的聯盟,代表學術共同體發聲。以《Journal?of?Informetrics》期刊編委聯名抵制Elsevier拒絕開放引文數據為例[28],學術界可以組建統一的聯盟,并制定協議以增加內部成員的凝結力,積極與數據庫商展開談判。另外,作為數據庫商與科研人員之間的溝通橋梁,圖書館界也應在談判中發揮關鍵作用,以保障學術共同體的正當權益。
3.4?共建開放型引文數據平臺
經調研,我國已建立了國家基礎科學數據、國家地震科學數據、國家氣象科學數據等數據開放平臺[13],暫沒有針對引文數據的開放平臺。由圖1可知,引文數據的價值是由學術共同體界定的,而數據庫商只是傳播引文數據的中介,如果繞開這一中介環節,由學術共同體來共建開放型引文數據平臺,并不會對引文數據生產—消費造成實質性影響,反倒有利于推動基于引文數據的基礎性公共服務的發展。高校、科研所等科研機構及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委、全國哲學社會科學規劃辦公室、教育部、科技部等科研資助機構可以形成引文數據共享聯盟。在共享聯盟的領導下,可先構建某一專題領域的開放引文平臺,再推廣至其他學科,進而建立綜合性開放引文平臺。平臺的引文數據可以來自各科研機構的機構知識庫、開放獲取平臺、期刊社等,機構知識庫、開放獲取平臺可以解決引文數據的回溯問題,期刊社可將錄用稿件中的引文數據移交至平臺解決數據的持續更新問題。平臺建設者可采用統一的技術標準、數據模型,以實現不同平臺的互聯互通、滿足科研人員日益增長的數據重用需求。可以預測的是,開放引用平臺的存在并不會威脅到商業數據庫的生存與發展,相反,將會刺激數據庫商不斷完善其知識整合與開發的功能、提升用戶服務水平,數據庫商仍可以從圖書館的長期訂購費用中獲利。因此,學術共同體可以共建開放型的引文數據平臺,形成開放引文數據平臺與商業數據庫并存的良性發展局面。
4?結?語
人類社會正步入數據驅動時代,個體對數據資源的占有量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其知識創新活動所能達到的高度。知識創新是高維知識整理工作,作者需要從信息環境中充分汲取營養,方能產出對學術界有價值的、知識含量高的引文數據,充分解讀這些文獻組合中蘊藏的信息有助于滿足學術界探索未知的好奇心,發現文獻、知識間的關聯,激發學術洞見。在理想的科研生態中,科研工作者應該把時間與精力更多地放在對高質量數據進行挖掘與分析上,而非對底層數據進行獲取、清洗和整理上。鑒于數據庫商對引文數據的不合理限制會嚴重浪費學術界的智力資源,應爭取將引文數據完全開放給學術界,利用現有信息技術為學術界提供更加深入、全面的引文數據服務,以充分釋放技術、數據紅利。這樣各領域的研究者就可以制作質量更高的專題或領域引文數據集,引文數據的規范性、準確性、完整性將得到完善,對引文數據的不當干預也會被抑制。
當下,開放獲取理念正持續改變著學術交流模式,開放引文數據終將是大勢所趨。為早日實現這一學術理想,需要政策制定者的頂層設計,需要數據庫商以提升社會福利為追求的價值認同,需要科研機構、科研資助機構的通力合作,需要學術數據平臺開發者、管理者、監督者的共同努力。本文僅討論了期刊引文數據開放問題,而圖書、學位論文、專利等其他文獻載體的引文數據形成過程與期刊有一定的差異,其審核、發表及數字化存儲過程中涉及的主體和權利有待進一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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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郭沫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