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哲
“江南有個余善人”,說的是晚清著名善士(慈善家)余治。余治慈跡遍布江南諸省:江蘇、湖北、浙江、上海……他“敦行善事五十年,大江南北無賢愚疏戚”,打破了地域與社會界限,產生了廣泛影響。
余治的慈善活動主要體現為救助嬰孩,他在無錫成立保嬰會,在江陰成立恤產保嬰會。并且投資教育,籌立義塾、義學。還直接行教化、正風俗,到各地宣講鄉約、編演勸善戲。至于賑災更是踴躍,凡有災荒,即設粥局、保息局等,積極撫恤災民,人稱“余善人”,為官紳百姓所推崇。
余治本是讀書人,生于江蘇無錫士人家庭,九歲入館讀書,二十一歲應童試未中,三十一歲畢業于江陰縣暨陽書院,多次應鄉試未中,遂安心讀書,以慈善為己任。重“行”,以此實踐圣人之學。號蓮村,別號寄云山人,謚號孝惠先生。
余治創立了一套行之有效的育嬰制度,在多年的探索中不斷改善。當時的育嬰堂大都設立在大都市與縣城中,鄉村一直沒有育嬰堂,無法制止廣大鄉村中存在的溺嬰棄嬰的丑陋、罪惡現象。人們如果在路上發現棄嬰,也很難及時送往城里的育嬰堂。官辦育嬰堂往往成為腐敗機構,嬰兒存活率低。為了拯救廣大婦孺,余治創立如下新法:一、事先調查懷孕貧婦,給足半年錢米,讓她放心生下來、養起來,生下來能養則養,不能養則送來育嬰堂,變“救溺”為“阻溺”,防患于未然。余治規定:“凡鄉里有生育男女,果系極貧而不能養者,局中給錢米半年,令其暫養。”“萬不能養,再設法安置或代送嬰堂,全其性命。”二、把育嬰堂推廣到鄉村,就地舉辦,由當地善士出款,并且責任到人,可設于“一鄉一村”。育嬰堂注意實用,可以在寺院祠堂,也可以在民戶。每十里設一個育嬰堂,以村為單位。這樣靈活而有保障的鄉村育嬰堂,使廣大婦孺得到了及時的救助。三、加強育嬰堂本身的建設,把對嬰兒的撫養與教育結合起來,與學堂掛鉤,使孩子健康成長:并且還要進行職業培訓,教給孩子生存的技能。
余治的育嬰教化辦法,在社會上引起巨大的良好反響。他于1843年在無錫城北門外青城鄉蓮蓉道小院內設立保嬰會局,取得成功,將育嬰經驗推廣到江南各地,勸建保嬰會局,救助孕產婦、嬰幼孩,得到了響應,“此風吾省各州且比比皆是,各處聞風而起”。1848年,余治繼續募資成立恤產保嬰會,救助江陰水災災民。1867年,在上海設普育堂。1870年,在湖州籌辦恤產保嬰會局。1874年,在松江災后創設保嬰局。余治反應及時,動作神速,而且考慮周全,是一位有超前意識的政治家型的慈善家。
余治設立了一整套保育、教育相銜接的制度,注意幼兒蒙學。他設立義塾、義學,在道光年間于江浙等地大辦教育,傳授圣人之道,強調引導孩童做人要有德。余治說:“蓋學者所以學做人之道也。”“讀書而不知做人之道,雖讀十年何益于己?故是專以教學做人為主。”在此基礎上,強調職業訓練,教授專業技能,培養各行各業的能工巧匠、技術能手,確保各自能夠謀生。
當時世事艱難,江南一帶流浪兒童很多,非常可憐,為安置難童、丐童,余治于1866年在上海籌建恤教局,加強管理撫教局,供給衣食,施行教化,“養為目前計,教為終身計”,下苦心為流浪兒童謀出路。對于廣大災民、難民,余治也視之如嬰孩,盡其所能地施行救助,廣設粥店救助河南、安徽、江蘇三省災民。1841年、1856年、1861年,在三省的災年中,余治總是不忘記自己的使命,奮勇救災,在蘇州、常州、江北、上海等地廣設慈善機構,或設粥廠,或提供低息貸款,或鼓勵災民做工,以工代賑,都取得了極大的成效。
余治不僅在行為上施善,還努力地從宣傳上勸善。他親自創作勸善的文藝作品,形式有規條、故事、日記、詩歌、俚語、圖畫、劇本等,著有《尊小學齋文集》《詩集》一卷、《詩余》一卷、《家訓》一卷、勸善戲曲四十種,繪有《江南鐵淚圖》四十二幀,增繪《日記故事》等,記集古今善舉章程為善書匯編《得一錄》。余治的勸善行動,在晚清的江南地區頗有名聲。當時著名文學家俞樾曾記載說,“蓮村余君卒于蘇州,蘇之人無識不識,成太息日:‘善人亡矣……生平善事不勝書,其規條詳所著《得一錄》中,而戒溺女禁淫書則其尤致意者。東南大吏頗采其說,下所屬施行焉。”
余治的勸善活動針對官紳百姓、全社會,用通俗文藝的方式表達最基本的人道理念,取得了良好的宣傳效果。余治還廣收門徒,以余治的學生為代表的新一代慈善家不斷崛起,他們一方面治學嚴謹、創業有成,一方面忘情投入慈善事業,繼承了余治的事業。晚清江南賑災活動的重要人物大都為其弟子。如晚清義賑行動的兩位首領青浦紳士熊其英、蘇州士紳嚴保之均為“余蓮村及門弟子”。余治與上海義賑首領施善昌、清末政治家、實業家、慈善家盛宣懷、鄭觀應等是亦師亦友關系。余治死后,弟子無數,其事業不死,愛心不死。
康有為在《書余蓮村尊小學齋集后》評道:“今直省水旱饑災,歲有月出,余君弟子匍匐爭號,拯其死亡。”對余治師生的德行有很高評價。作為一名知識分子型的慈善家,余治最關心教化,又最能體貼婦孺,這是需要我們大力弘揚的慈善傳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