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書里的童年

我們把連環畫叫小人書，意思是娃娃們看的書。

我的童年時代，認知的范圍局限在大山之中，篩子大的一塊天，四周是高聳的山峰和茂盛的森林。爬上一座山，四周還是山，密密匝匝的一望無垠，好像整個世界就是山和樹木。雖然林子里的內容也很豐富，但天長日久地面對，就熟視無睹，習以為常了。

小學二年級，我突然開始向往外面的世界，其中的緣由無疑是看了哥哥的幾本小人書。

哥哥長我9歲，雖然讀書遲，但很聰慧，尤其愛看書，他用挖草藥賣來的錢買了十幾本小人書。那些小人書被他視若至寶，嚴加保管，碰都不讓碰。憑著幾分乖巧和腳勤，還有恰到好處地巴結、屁顛屁顛地聽從調遣，我終于贏得了哥哥的“歡心”，他慷慨地借給我兩本小人書，分別是《紅燈記》和《杜鵑山》。我先是匆匆瀏覽，再逐頁細讀，好多字不認識，只能囫圇吞棗，一知半解。盡管如此，從那兩本小人書開始，我的視野便不再局限于深山老林，開始了對山外世界的渴望。

上了三年級，我也開始去山里挖一些野生藥材，跟著父親到五十里開外的鎮上趕集。那是我第一次到鎮上趕集，街上人流如潮，叫賣聲此起彼伏，我東張西望，對集市上的一切充滿了好奇。父親領我到藥材收購站，讓我排隊賣藥，他忙著趕集去了。好不容易賣了藥，我捏著領到的兩元八角錢，邊打聽邊向書店奔去。

到書店之后，我趴在柜臺上看著書架上大大小小、五顏六色的書籍，眼花繚亂，不知所措。站柜臺的大叔問我好幾遍要買什么書，我都支支吾吾地不能明確答上來。可能是察覺出我是第一次來書店，好心的大叔打開柜臺下的小門，叫我進去挑選。我喜出望外，鉆進柜臺，最終選了《金光大道》《龍江頌》和《智取威虎山》三本連環畫，花了七角五分錢。當我捧著這三本小人書興沖沖地走出書店，正巧碰上了同村來趕集的王老伯，他一把揪住我的耳朵，劈頭就是一頓訓斥：“你個娃做啥去了，你爹滿街道尋你呢！”

自打第一次買書，我對書籍的渴望便越來越強烈，用賣藥材換來的錢不斷豐富我的藏書。父親用木條給我做了個笨重的書箱，里面漸漸有了三十多本小人書，在這些小人書里，我最喜歡的是《艷陽天》《金光大道》《雞毛信》《小兵張嘎》和《閃閃的紅星》。下午放學后，無論是拔豬草還是放牛，我總要帶上幾本小人書，伙伴們把我圍在中間，大家一起看書，一起歡笑，還會根據小人書里的內容分角色表演。

那些小人書，讓我的童年除了有玩泥巴的樂趣，更豐富了我的精神世界，讓我明白，山的那頭還有一片廣闊的天地。

有小人書陪伴的時光深深植根于我的記憶之中，至今仍不能忘懷。感謝小人書，讓我和文字結緣，一路走來，不覺已五十余年。

劉杰：甘肅省作家協會會員，高級教師，在《人民日報》《散文選刊》等報刊發表作品六十余萬字。

編輯?閆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