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北抗戰的指揮中樞
——王家峪八路軍總部舊址紀念館

○ 本刊記者 閻文水

“佇馬太行側，十月雪飛白。戰士仍衣單，夜夜殺倭賊。”默誦著朱德1939 年11 月作于王家峪的這首簡樸、慷慨的《寄語蜀中父老》，離開武鄉縣城八路軍太行紀念館，前往東邊80 華里處的王家峪。

抗日戰爭爆發后，由朱德任總司令、彭德懷任副總司令的八路軍總司令部，東渡黃河挺進山西，奔赴抗戰一線。幾經輾轉，1939 年10 月11 日，因為缺水，又由駐扎三個月之久的磚壁，遷到西南20余里處的王家峪，直到次年6 月27 日離開，在這個太行山腹地小村子待了250 余天。

如今修葺整潔的一排土瓦房高出路面，一條公路穿過舊址之南。站遠了北眺，可見不大的落風坪屏障背后，一條干涸小河緊鄰路南，河是濁漳河的北源頭，屬季節性河，當年流量充足，供給新到的大隊人馬之用。跨入上懸匾額的西院，便是總部所在。北面是窯洞，其余三面皆是瓦房。東房住朱德，西房住彭德懷，南房住總部副參謀長左權，北窯為后來劉少奇路居之房。也有一說，彭德懷住東邊院子西房。東院的東房與南房為一二九師劉伯承、鄧小平等領導人到總部開會時暫棲。過去東邊還有一座院子，也是紀念館一部分，展有八路軍在王家峪時的活動題材。

王家峪期間，正逢日偽頑三股勢力向太行山根據地瘋狂進犯的時刻。在“抗戰緊急，內戰又起”的危急關頭，總部堅定執行黨在統一戰線中獨立自主的原則，“前門驅虎，后門拒狼”。那時從這座農家院子發出的一道道命令，指揮著華北抗日戰場上的千軍萬馬。

遷來的當月下旬，日軍兩萬余人對晉察冀抗日根據地發動冬季“掃蕩”。1939 年11 月3 日，日軍獨立混成第二旅團五六百人，南犯河北淶源雁宿崖被殲。次年4 月，旅團長阿部規秀中將率1500 余人再次南犯，占領黃土嶺等地。經過7 日一晝夜激戰，晉察冀軍區部隊與一二〇師一部斃傷敵900 余人。阿部規秀是八路軍擊斃的日軍最高將領，敵人華北方面軍司令官“名將之花凋謝在太行山上”之哀嘆，被《朝日新聞》作為通欄標題刊登，引起日本朝野巨大震動。

“小二黑去參戰白晉線上，于小芹身在家心在前方。”戲劇《小二黑結婚》中的這句唱詞，提到白晉線破襲戰。為了調動兵力、運送物資、掠奪資源，日軍在閻錫山政府中途夭折的白晉鐵路基礎上，稍稍改動起迄點，修筑東潞鐵路。動工后，白晉線便不斷遭到抗日軍民的破壞。總部遷到王家峪的當月中旬與次月上旬，一二九師兩次攻打南關火車站。次年5 月5 日至7 日，在廣大群眾的配合下，北起東觀南至段柳，破路基、炸橋梁、搬鐵軌、燒枕木、翻火車……破壞鐵路50 余公里，斃傷敵700 余人。對日軍1939年入冬以來施行的“囚籠政策”的打擊，在隨后進行的百團大戰中取得舉世矚目的戰果。大戰從1940 年8 月20 日起，到1941 年1 月24 日止，是總部重又遷回磚壁時指揮的，但作戰方案，卻是在王家峪期間由彭德懷、左權、劉伯承、鄧小平、羅瑞卿、陸定一等人制定的。

1940 年2 月，朱德、彭德懷、左權、楊尚昆、陸定一等人，在這里與國民黨九十七軍軍長、有“摩擦專家”之稱的朱懷冰，進行了為期7 天的談判。1939 年12 月3 日，閻錫山部隊在永和、石樓進攻山西新軍和八路軍，這一反共事變稱為十二月政變，亦稱晉西事變。當月與次年1 月，總部發出《朱彭總副司令通電全國反對槍口對內進攻邊區》《朱德同志就山西“十二月政變”發表談話》電訊，曉以民族大義，電請國民黨中央杜絕摩擦、鞏固團結、堅持抗日。但懷揣蔣介石密令的朱懷冰執迷不悟，談判之后又于次月進犯抗日根據地。面對頑固派挑釁，在總部統一領導下，八路軍集中13 個團的優勢兵力，由劉伯承、鄧小平、李達指揮，3 月5 日至8 日，在河北磁縣、武安、涉縣與河南林縣，一舉殲滅了朱懷冰的三個師，粉碎了國民黨的第一次反共高潮。

之前，1940 年3 月1 日，在棗林村邊河灘上，總部還召開了晉東南各界群眾聲討汪精衛叛國投敵大會，朱德、彭德懷發表演說，陳述八路軍團結抗戰的主張。

打擊來自國內外的一切敵人的同時，爭取國際上對我抗日戰爭的支持與援助，發展國際統一戰線。來到王家峪兩個月零10 天后，朱德在這里接見了從延安來的印度援華醫療隊柯棣華、愛德華、巴蘇華三人。當衣著簡樸的總司令掀開門簾，從屋子里出來迎接客人時，他們還以為站在面前這位滄桑老者是工作人員呢。三天后，總部在王家峪主持召開追悼白求恩大會，柯棣華等國際友人參加追悼會。11月12 日，來自加拿大的白求恩大夫不幸感染去世后，朱彭二人就從這里電慰其家屬，并通令全軍哀悼。

1939 年12 月 1 日，朱德虛歲五十五。為了提振抗戰士氣，也駐扎在王家峪的中共中央北方局為他舉行了一個簡單的祝壽活動，收到國內外各界賀電、賀信四五千份。為了答謝大家，朱德寫下《贈友人》：“北華收復賴群雄，猛士如云唱大風。自信揮戈能退日，河山依舊戰旗紅。”次年春，朱德收到一份特殊禮物——五五式步槍。黃崖洞兵工廠用從白晉線扒下來的軌道鋼，生產出第一批步槍，本想取名為朱德式步槍，左權建議叫五五式步槍，那年朱德五十五周歲。駐扎王家峪前后，八路軍創建了黃崖洞、柳溝、梁溝、高峪溝等兵工廠。黃崖洞兵工廠是太行山根據地創建最早、規模最大的兵工廠，主要生產五五式步槍、八一式步槍、五炮和五炮彈，一年生產的武器彈藥可以裝備16 個團，在總部直接指揮下的黃崖洞保衛戰聞名遐邇。

站在紀念館外，只見遠處田地層疊而去，樹葉快要掉光，天地空曠。忽然想到，我們來的這個時間，正與當年總部遷此相當。

轉眼冬天過去，春暖冰融，王家峪一帶開始進入農忙時節，一年一度的春種、夏耘、秋收，又在古老的大地上周而復始了。總部首長繁忙工作之余，組織直屬機關人員，一起去田間地頭，幫助老鄉們干活兒。春旱嚴重，大家擔水點種，為村里的一千多畝田里全部播上了種。面對日寇經濟封鎖、國民黨背棄信義克扣軍餉的行徑，黨中央號召“生產自救”，朱德在動員會上提出：“我們的戰士應該做到拿起槍是子弟兵，放下槍是老百姓。”他帶領大家在作戰之余開荒種地，并親身作表率。朱德在總部門前開了一小塊地，解決了他和警衛戰士的吃菜問題。看到總司令躬耕，戰士們怎不想起井岡山上時，他與大家一起搶扁擔、喝南瓜湯的情景？清明前后，為了建設根據地，朱彭二人帶領機關人員與全體抗大師生，開展了轟轟烈烈的植樹造林運動，僅在王家峪與蟠龍一帶，就植樹兩萬余株。當時，總司令還在村里寨灣栽下一棵白楊。

“一灘灘楊樹枝，一灘灘草，一灘灘抗日軍，誰不說咱八路軍好。”村里依舊流傳著反映當時軍民魚水情聯合大生產的小調。1977 年，村里一位小學生，偶然發現這棵白楊折斷的枝心，有顆五角星，村里人知道后，紛紛傳說這是朱老總把心留在了太行山上。那年有朋友從王家峪回來，為我帶了一小節白楊枝，折斷面上，一枚小小的五角星宛然在目，怎不讓人驚奇。

左太北就是在這個屋子里過的滿月，朱老總將一面錦旗，簡單改了改，作為禮物送給了她。講解員站在南屋里說。墻上掛著左權與夫人劉志蘭、女兒左太北的唯一合影。兩年后將軍犧牲于遼縣十字嶺上，是抗戰時期我黨我軍犧牲的最高將領。

2001 年8 月20 日、2005 年7 月29 日，江澤民、胡錦濤先后前來王家峪，為老區人民送上黨中央的親切問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