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中歡喜

王子涵

鄉下，夏日的小雨下著，吧嗒吧嗒。

一大早天灰蒙蒙的，雨小了。我隨表舅一家，走上山。葉子堆得厚厚的，疊鋪在年久的腐質土上面，松軟極了。林子里大都是橡樹，葉子密得遮住了天。雨落在橡樹寬大的葉片上，噼里啪啦地響。低下頭看路，卻發現自己被蘑菇包圍了，三步兩步，觸目可及：傘型的，餅狀的，嬌小的，肥胖的，霉綠的，乳白的，淡黃的，栗色的……果然是“一番好雨長新菇”??！

一棵棵，一朵朵，一片片，雨地里面開傘花啦！蘑菇們歡天喜地地長著，努力地吸收枯葉里的養分，把菌柄伸長嘍，把菌蓋撐大嘍。我蹲下來，仔細看，蘑菇沾上了昨夜的雨水，一個個油光水滑的。

本地方言稱蘑菇作“XX窩兒”，大概是它們有一個個蓋兒，長得頗像個小窩吧。這也給了我一股歡喜感，想象著雨點砸下來的時候，小蘑菇們從地里長出來，打開菌蓋兒，招呼著：快來呀，這兒有避雨的“窩兒”。于是小飛蟲呀，蝸牛呀，就來躲進“窩兒”里。

正想著，忽然發現媽媽走近了，她一手提著筐，另一手拿著棍兒扒拉著。我立馬來了興致，趕緊跟著媽媽一起釆蘑菇！不一會兒，我們就在一個小范圍內連續采到了“菌中上品”——“綠淀窩兒”，那一朵朵的蘑菇，看著綠盈盈的。媽媽告訴我，這是北方野山菌中口感最好的一種，中看又中吃。在橡樹根旁，我們采到了幾棵碩大而灰撲撲的家伙——“變窩兒”，據說吃著黏糊糊、滑溜溜的呢！媽媽還說她小時候三姨姥會把“變窩兒”的菌絲和面，搟成面條，非常勁道兒！我幫媽媽把“變窩兒”放到筐里時，不小心碰到了菌絲，嘿，奇跡發生了，那原本暗黃色的、海綿似的菌絲，竟然會變成青藍色，真是神奇。

雨有點大了，打在落葉上，沙沙地響，好像要把地底沉睡的小菌子吵醒，讓它們快長。“沙頭雨過茁蘑菇”，第二天我們再來時，蘑菇又長出了好多！更令我們歡喜的是，我們竟然遇見了難得一見的菌中極品——八里香。這種蘑菇出黃油，色澤很誘人，做湯味道噴香鮮美，不可方物。它的樣子也是菌中少有的瑰麗，金黃而圓潤的菌蓋，粗而白嫩的菌柄，光是看著就讓人垂涎欲滴。

媽媽提著筐下山了，我和舅舅家的表哥多玩了一會兒，只看見細雨中，小房子的炊煙裊裊升起——煮蘑菇湯嘍！

生命總是這樣：欣欣向榮，朝氣蓬勃，茁壯而有活力，它是那么的活潑喜悅、叫人歡喜！

一朵朵生長的蘑菇，為這個陰雨天帶來了無限生機，真是一雨一好菇，一菇一歡喜。